家鄉的茨菇

方長榮

老家又叫茨菇為“慈姑”，傳說龍王三太子小白龍特別喜歡出來游玩，每次出來不是呼風就是喚雨，掀起的風浪常常變成了海嘯。他倒是樂呵，可百姓卻遭了殃，房倒田淹、莊稼絕收，每年不知要淹死、餓死多少人。很快這事就被南海觀音知道了，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就派了位仙女來到凡間，因為她生得慈眉善目，大家就叫她為“慈姑”。

慈姑見農田被淹，到處是白茫茫一片，老百姓們都在挨餓，就幫助尋找食物，不知跑了多遠，終于在一片溝坎中發現野生的水生植物，長勢旺盛不怕水淹，其根部長了許多圓球般的疙瘩，品嘗后發覺不但可以充饑還有營養成分，就將植物帶來被淹之處。在路上，怕植物干死，她用自己的淚水來滋潤，帶來后又教大家如何栽種。

這東西果然是寶，不但見水就長、遇土就活，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更讓百姓叫好的是，每遇大水之年，稻谷絕收，這東西卻是大獲豐收，人們便用它來作糧食度過饑荒。

無論傳說是真是假，都為茨菇增加了人文內涵，明初的政治家、學者楊士奇有首《發淮安》的詩作：“岸蓼疏紅水荇青，茨菰花白小如萍。雙鬟短袖漸人見，背立船頭自采菱?！贝嗽娒枋龅谋闶呛洗木?，老家雖無此壯觀，但淺溝塘隅隨處可見絕不是虛話。

我愛茨菇的葉卻并不喜歡茨菇，因為小時候幾乎每餐必有，同紅薯一樣讓人吃膩，其吃法千篇一律，不是水煮就是干蒸，特別是那澀苦味讓人食之反胃。倒是過年辰光的“茨菇燒肉”才是最愛，故而一直視茨菇只能作配菜而難登大雅。

沒想到時過境遷，跟紅薯一樣廉價的茨菇已成飯桌新寵，而且價格不菲，剛上市時竟要十二元一斤，想嘗鮮卻覺著是花冤枉錢。茨菇大都為長圓形，狀如湯圓，身上有一圈圈圍脖似的黑茸毛，白球上還有些帶有淺灰色，最有特色的是每個茨菇的上首都有個細長尖芽，此芽很多人都在吃前將它棄掉，豈不知這才是茨菇中的精華，不但沒有苦澀味而且軟脆適宜，據說也是營養佳品。

上周末，特地去了趟已闊別十數年的老家，不想，也是天地之變，這里已成為國家級農業科技園，以往的那些溝溝坎坎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皆是水泥渠道，茨菇也就沒了生存之地。

再來到從小戲水的湖汊邊，原來放鵝牧牛的茅草灘，亦被步道駁岸所占，垂柳拂水，四季花開，已形同城中公園，有其名曰：濕地公園。曾是滿汊茨菇和藕的湖汊里再也尋找不到茨菇，卻有不少成塊的不知名的水生植物，眼前之景不免讓我念起了曾經當飯的茨菇，那么頑強甚至是囂張，卻也讓環境給滅了跡。

帶著念想繼續往前，眼前突然出現大片茨菇，雖然旺葉已開始枯黃，但我頗覺親切，來到跟前才發覺是栽在田里的茨菇，有數十畝之巨。見旁邊有工作人員在打葉，便上前詢問：“河汊里的茨菇咋就不見一株？”大哥回答爽快：“這不是保留的嗎？河汊經過清理，水深已不適宜它的生長，而且已成野茨菇，早沒了經濟效益?，F在通過我們的配種，茨菇不但長得大而且沒了苦澀味，味道也是更佳。”

雖然大哥說的我信，老家已是風景如畫，但那茨菇的苦澀味兒，想忘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