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利

“唧唧唧唧”,“吱吱吱”;“唧唧唧唧”,“吱吱吱”……
我是被這熱鬧的聲音叫醒的。
窗外漫山碧透的樹林中,正在上演一支規模宏大的晨光曲。雖然看不到演員和樂隊,但我還是被那天然的旋律所吸引,走近它,傾聽它,沉浸其中。
這樣規模的大合唱、多重奏,是誰在統一指揮?是誰在策劃和導演?是它們千百年來的傳唱之作,還是新近編排的節目?
我猜想,這億萬棵樹木中,應有萬千種的鳥類在棲息。方圓幾百里的鳥兒,該都會聚到了這里吧。
這里面應該有不少高水平的音樂家、演奏家。你專注地去分辨,那里面有高聲部低音部,有主唱伴唱,有領銜伴奏。
“阿公阿婆,割麥插禾”,四聲杜鵑的聲音格外清脆,叫了幾聲,便消失了。也許是作為特邀的歌星來客串演出,在這里唱完一曲,又到別的山林去了。
聽這里,“唧唧”兩聲后,稍作停頓,又“唧唧”兩聲,有的則“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地反復詠嘆。
聽那里,一種清脆的“啾啾”聲,三聲?
四聲?靠近林子,“啾啾啾啾”,是四聲。
許是看到有熱情欣賞的觀眾,鳥兒們演唱得更起勁了。
此時,如剪紙一樣貼在天上的下弦月,銀潤清朗。那邊山頭裸露的山石漸漸被鍍上了橘紅色。幾分鐘后,山石又漸變為金黃色,金黃色的面積漸次擴大。天色由淺及淡,由淡變深。天徹底亮了。
及至早餐后再來觀看,每個山頭都醒了,每一片樹林、每一片葉子也都醒了。
到山頂上去看看。一路曲曲彎彎,兩側樹高林密。林下有一大片蓮葉,卻是無水種植。原來這是一種叫作旱蓮的草本植物。蓮葉的深處,有幾個人在拍抖音,未見其人,先聽到了悠揚樂曲伴奏下的抑揚頓挫的誦讀聲。朗誦者是位女士,她精神飽滿,氣質優雅,聲情并茂,完全投入到了自己的朗誦中。
落葉松挺立著,旱蓮葉靜伏著,不少游客被吸引了過來。朗誦者深情的演繹,仿佛與森林產生了共鳴,動物界與植物界有了一次別樣的對話。
這場景才叫作詩情畫意呢!
朗誦結束后,詢問得知,朗誦者是來自洛陽市朗誦學會的魏紫,早聞其名,怪不得聲出驚人。我們上棧道時,又聽到了她的誦讀聲:“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
臨近中午,在一開闊平坦處,我們選擇了一家小飯鋪吃飯。坐下來,更覺山風清涼、山林清幽。
前面走過來一群人,看上去應是一家老小來消夏。正要往別處瞅,聽到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你怎么不小心呀,奶奶的這只胳膊受過傷,不能碰的。”
那位奶奶對中年婦女說:“孩子不是故意的,我沒事。”
中年婦女繼續說孩子。孩子開始哭起來,“嗚嗚——嗚嗚——”。這哭聲在寂靜的山林間顯得格外突兀,不少人扭頭觀看發生了什么事。見此情狀,中年婦女和奶奶都圍向小女孩。
好半天,小女孩才止住了哭聲。
短短的幾分鐘,一幕情景短劇。我讀懂了她們三人的故事。來到大山里,誰說只有山山水水是風景,這呈現著真實生活的一件件小事不也很有意味嗎?
午飯后,來到通天門。仰頭上看,一層層的臺階,沒入幽深的林木中。據說臺階有3000 多個。上吧,走出來就是要上上下下、爬山戲水的。
剛開始還可以,你說我笑。上了幾百個臺階后,我感到有點兒力不從心了。
一階一階,登上一個平臺,往上一瞧,又是幾十個臺階。及至到了下一個平臺,再往上一瞧,依然又是幾十個臺階。
我的腿肚子已然發顫。堅持也一定能爬上去,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難,我選擇了止步。其他幾位朋友卻余勇可嘉,堅持要登頂。
約莫兩個小時后,他們回到了山下。一個個眉飛色舞地向我講述登上山頂的快感和陶醉。群山莽莽,亂云飛渡了;登高望遠,一覽眾山小了。
我腦補他們登頂的畫面,似乎聽到了他們站在山巔、俯視群山、直抒胸臆的呼喊聲:“喂——我來了——”
這喊聲,是勝利后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