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的境界

王新芳

季節交替，我又想捯飭頭發了，幾個同事的答案出奇地一致：去找小洲吧，手藝好，人實在。

周六一早，我按照同事給的地址找到小洲的門店。

說實話，店的選址真不敢恭維，位置偏僻，門面也不大。沒有任何裝修，有的只是接地氣的簡陋。

一個男人正在打掃衛生，身材清瘦，膚色微黑，眼睛不大，卻很有神采，穿一件夾克衫，就像一位鄰家兄弟。

這份樸素，倒是和店里的環境很相合。不用說，他定是小洲。

我來得早，小洲正好沒活。我想換個發型，剪或燙都可以。

小洲讓我坐在椅子上，伸手把我的頭發往腦后攏了攏，反復打量，說：“你頭發現在的長度，扎一個二層辮挺好看，也符合你的氣質，讓我說還是別做了。”

我本已下定決心，經他一說，就猶豫了，一邊向外走，一邊嘀咕，竟有這樣的理發師，放著錢不掙，還把上門的顧客勸跑了？

由此，我領略到小洲的實在名不虛傳，過了兩三個月，我又想做頭發了，再次來到他的店。

“這次還會不會把我勸走？”我揶揄小洲。

小洲看了看我頭發的長度，說這次可以燙了。他沒有故弄玄虛介紹什么陶瓷燙、離子燙，而是直接問，“冷燙還是熱燙？”

我想聽聽他的建議。他分析說，你的頭發又細又軟，適合冷燙，時間短，出效果，還便宜。

接下來，小洲開始認真工作。為我洗發、卷杠、上藥水、加熱，再上一遍藥水，洗發、修形，一系列操作完成，望著鏡中的自己，頭發呈現完美的波浪，蓬松中帶點兒嫵媚，我很滿意。

那時，天快黑了，陸續來了一些人，理發的、閑聊的、找小洲一起吃飯的、給他送幾包點心的，狹小的空間更顯擁擠，卻也溫馨。小洲說，這些人都是曾經的顧客，現在的朋友。

幾天后，文友聚會，浮云姐夸我的頭發好看，我就給她講了小洲的事。

浮云姐是個急脾氣，第二天就讓我陪著去，可是等了一上午，還是沒輪到她。

小洲過意不去，說中午請我們吃飯，下午也好早點開工。

理發師請顧客吃飯，還真稀罕。

席間，小洲講起了他的經歷。

為了養家，小洲學了理發的手藝。

七年前，因為房租便宜，就搬到這個偏僻的大街開店。

一開始顧客很少，根本維持不了生計，他就打零工貼補家用，有時幫人家裝修，有時幫周圍的農戶打藥，就這樣，慢慢積攢起人氣和口碑，顧客越來越多，終于在城里安了家，店一直開到現在。

我們外行充內行，給他出主意，比如在抖音上推銷自己，比如開展辦卡業務，小洲一笑而過。技術好不好顧客說了算，而辦卡有套牢熟客的嫌疑，不是他的風格。

問起小洲今后的打算，他說他就想一個人守著一家店，一剪子一剪子剪下去。

鮑鵬山在一篇文章中寫到，人生有三種境界：謀生、謀智、謀道。

我想小洲身上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他以顧客至上為智，以真誠實在為道，從而更好地謀生求存。

凡人微光，生如蟻而美如神，在日復一日的堅守中成全彼此，這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