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獨

網
扯開
魚腥味和陳舊
曬在岸上。風
一陣陣撞上
幾個洞,大小不一
隨便開在網眼間
怎樣的經歷
是魚的掙扎,浪的撕扯
還是時間的撞擊
抑或,是歲月的松懈
讓握緊的時光
從不經意的地方,相繼開裂
灘 ?涂
時間的創口,被返回的季節
從傷痛的身上,重新忽略
泥土又瘦了一圈
深深淺淺的水塘,大大小小
各自為國。零落的水草
青黃交錯,一次次地沖刺
卻不成氣候
其實,熱愛從來不缺
鳥們三三兩兩地起落
牛羊剛剛回去
風,主動慢下來
小小的水塘,微瀾粼粼
浮著一層還沒散盡的哞聲
那只大鳥在暮色覆蓋之前
再次飛臨,看看
走幾步,默然而立
幾片荷葉,貼水綠著
不驚,不動。近在咫尺
魚的殘骸,散落在石堆下
頑固地呼喚,自己溺死在
水中的人生
黃 ?昏
此時,水面趨于寧靜
趨于向西。晚風輕微
三天前的雷鳴、電閃
裹挾著雨水的風暴、迷霧
像是傳說無意翻開的前世
夕暉、霞光、漁網、水中的石墩和暗草
水鳥在天上飛翔
步履輕盈、明快,宛若初來乍到
甚至被那條水邊的死魚炸起的驚嘆
亦情不自禁。此時
午后和我們一起,被喧囂臨時遺棄
被水公開歌頌,相信每一次落日
都是一次輝煌
連續幾個電話,只顧得回一條短信
——涌泉湖。是的
我們的湖,我們的黃昏
那群水鴿子,一次次
從紅映的天邊,急切返航
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趟
靠 ?近
微波泛藍。從你的方向
我加快靠近
稻香醒來
鷺鷥在低空舞蹈、盤旋、下滑
在黃昏之前一步,靠近草色
用什么,可以把時間抺掉
只見得到風中靜止的翅膀
慢下來,慢到百年前的時光
慢到火車的第一記
長笛前。不經世事的青春
再也無以避讓,那份隔世的愛
有更多靠近水的方式
你仰面躺在斜壩的草地上
紅霞滿天,照水、照草、照鳥
照對岸的村莊,照迷戀云天的你
長 ?堤
歲月的一道痕
攔截,還是切割
一條魚,被山河分割自由
一只船,被航線切斷前程
一蓬水草,看著一掬前世的水
在體內徘徊、惆悵,找不到出路
風水,是歷史的、地理的、民族的
亦是當下的,裝飾成風景
長橋的名下,堤壩長長
雨水走了。風,依然當作跑道
當作自己的運動場。我們,初來乍到
鳳眼蓮
從哪一幕,烈焰再起
舞臺重啟,所有的場次
一一出鏡。那條回家的魚
左沖右突,最終
倒斃在花朵密集的艷藍里
一堤之隔,宛若隔世之隔
香蒲正好。我們坐在岸頭
面對密密匝匝的鳳眼
沉默、發呆、各懷心事
溝頭,空出小小的空
水,在張嘴大口呼吸
傳 ?說
時間的卡上,火車的汽笛聲
銹死在哪個齒。一湖水
已被揭去一層皮,還強求一滴水
交出早晚
夕陽燃燒。有多少黃昏
可以一起坐在壩上
回不去的時光。竹子剛剛栽進去
由遠而近的,是鷗鳥,還是白鷺
那時的蔚藍,一朵
就大過今天的一座海
風,已經無能為力
傳說轉身,毅然回到民間
湖 ?名
別說,不是
在自己的名字里
一顆心,就是一座湖
在村邊。牛羊隨意抵達
漁舟隨便入水
一眨眼,視野就跑到了對岸
干凈的水,在自己的湖名里
收好自己的波濤和洶涌
在今生的湖名下,寫下前世的
蔚藍和云朵
魚 ?攤
就在壩上。轉個身
就撞了個撲鼻
就在村莊與湖水之間
一個點,窄窄的,就在船頭
湖,濃縮成一盆水
生活,在盆水里呼吸
高高低低的時光
一圍,就是半天
風,不屑于圍觀
漏過指縫的水
還能否回到腳下的湖里
一條船歸岸。湖
又吐出了一顆核
傷,又被掏空一寸
痛,又收緊一尺
荷
是否把比例縮小到
幾億分之一、幾十億分之一
乃至幾百、幾千、幾萬億分之一
湖,就是一片荷葉
粗粗、細細,勾畫命運的紋
落水的風,踩著荷葉
輕輕逃離水面
誰突兀地叫到蓮的名字
那是荷生死相隨的名啊
閉落的前世,被那位水邊的女子
在自己的裙裾上,徐徐打開
荷花已謝。或者,從未開過
堤上的車
駿馬無影
掠耳的嘶鳴聲里
那些盛滿湖水的蹄印
在水草遙遠而奢侈的記憶里
開成不謝的花朵
任青色枯萎
任鳥聲在萎縮的葉片上越開越少
時代的馬匹,板著各自的面孔
不屑于靠近草地
堤壩長長
一些停駐,以為就是新的風景
一些呼嘯而去,企圖超越前面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