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德
梁實秋先生的咀嚼能力非同尋常,沒有一副上好的牙口與肌肉,恐怕無福消受這千般美食。在《爆雙脆》一文中,梁實秋記錄了吃爆肚的一段經歷。“記得從前在外留學時,想吃的家鄉菜以爆肚兒為第一。后來回到北平,東車站一下車,時已過午,料想家中午飯已畢,乃把行李寄存車站,步行到煤市街致美齋獨自小酌,一口氣叫了三個爆肚兒,鹽爆油爆湯爆,吃得我牙根清酸。然后一個清油餅一碗燴兩雞絲,酒足飯飽,大搖大擺還家。”
這羊肚吃的就是一個脆生,要的就是那份牙齒間的撕扯彈動。這種吃食淺嘗輒止尚可,真要像梁先生那樣一口氣三盤下肚,怕是腮幫子都會累得吃不了旁物了。不過若是經過長久的鍛煉,肌肉還是有可能練出來的。現在就有一種針對于咀嚼肌的鍛煉,以期練出一張國字臉來。
我覺得適當的咀嚼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可以鍛煉肌肉,增強咬合力,提升下頜的穩定性。特別是咀嚼一些富含纖維素的食物,除了鍛煉外,還能起到清潔牙齒的功效。對于青少年兒童而言,咀嚼還有助于刺激牙槽骨、頜骨的發育,為恒牙的順利萌出創造有利條件。
但咀嚼訓練也要適可而止,如果單純為了鍛煉,過度磨耗了牙齒反而得不償失,弄不好還會對顳頜關節造成損傷。
梁實秋在《吃相》一文中引述了一則外國友人的經歷。“一位外國朋友告訴我,他旅游西南某地的時候,偶于餐館進食,忽聞壁板砰砰作響,其聲清脆,密集如連珠炮,向人打聽才知道是鄰座食客正在大啖糖醋排骨。這一道菜是這家餐館的拿手菜,顧客欣賞這個美味之余,順嘴把骨頭往旁邊噴吐,你也吐,我也吐,所以把壁板打得叮叮當當響。不但顧客為之快意,店主人聽了也覺得臉上光彩,認為這是大家為他捧場。”
梁先生說他走過十幾個省都不曾見過這番奇景,且此舉也不太合中國的禮數。“《禮記》有‘毋嚙骨’之誡,大概包括啃骨頭的舉動在內。糖醋排骨的肉與骨是比較容易脫離的,大塊的骨頭上所帶著的肉若是用牙齒咬斷下來,那齜牙咧嘴的樣子便覺不大雅觀。”
各地糖醋排骨的做法、選材均有不同,江浙一帶時而會用些帶軟骨的小排來制作。烹飪而成的糖醋小排晶瑩剔透,肉中軟骨咀嚼起來頗有些趣味。但啃食骨頭、硬物是口腔醫生最反對的舉動了。牙齒雖然堅硬,但在跟骨頭、蟹殼等硬物硬碰硬時,偶爾也會敗下陣來。況且這類“爭斗”,贏了不過嘗到了美味,輸了則是賠了一顆牙齒,連帶修復上一顆假牙,總之是得不償失的。

還有些人習慣于將牙齒當做工具,開瓶蓋、起釘子,這更是不可取。天然牙至今仍是無法完全替代的,好好保護才是王道。
喜食甜食大約是人們的天性,作家也無法豁免。魯迅先生在日記里寫過柿霜糖,梁實秋則描述過吃糖餅的過往。“孩子想吃甜食,最方便莫如到蒸鍋鋪去烙幾張糖餅,黑糖和芝麻醬要另外算錢,事前要講明幾個銅板的黑糖,幾個銅板的芝麻醬。烙餅里夾雜著黑糖和芝麻醬,趁熱吃,那份香無法形容。我長大之后,自己在家中烙糖餅,乃加倍的放糖,加倍的放芝麻醬,來彌補幼時之未能十分滿足的欲望。”
除了糖餅外,梁實秋還寫過一眾北京的點心。“‘薩其瑪’該是滿洲點心。我請教過滿洲旗人,據告薩其瑪是滿文的蜜甜之意,我想大概是的。這東西是油炸黃米面條,像蜜供似的,但是很細很細,加上蜜拌勻,壓成扁扁的一大塊,上面灑上白糖和染紅了的白糖,再加上一層青絲紅絲,然后切成方形的塊塊。很甜,很軟和,但是很好吃。”
狠狠用牙,又喜歡甜食的梁先生難免遭遇牙病之苦。“昨天在梅子餐廳吃臺灣菜……咔嚓一聲,上門牙的右鄰一枚犬牙(原有蟲蛀)斷了。”“最近一星期大為牙痛所惱,一再去求醫,苦痛不堪,半個臉都腫了。……忍耐而已。”吃糖雖然不必然導致蛀牙,但喜歡吃甜食,又不重視清潔,那就距離齲齒不遠了。若是梁先生當初能夠做到減少吃糖的頻率,多漱口刷牙,或許蛀牙和折裂都可以避免。
“昨晚食冰棒ice cream,咔嚓一聲,門牙折斷,當時以為是冰塊。”冰塊也是人們容易忽略的硬物。冰塊的硬度較高,偏偏有人喜歡咀嚼,享受冰塊碎裂的快感,但并非每次都是冰塊遭殃。角度方向不對或是原有舊疾者就很容易發生意外。
結合梁實秋的談吃諸篇,看他的晚年日記,也能感到些許無奈與悲涼。一個喜好美食的達人終究因為牙齒不濟,時而不得不以肉末、菜泥充饑。寫到此處,我希望各位讀者能好好愛護牙齒,合理使用,不受口腔疾病的痛苦,終身享受大快朵頤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