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北跨”

朱昌俊

近段時間，因為舉辦中國-中亞峰會，西安這座千年古都，聚焦了世界目光。

但最近還有一個“大動作”，也同樣關乎這座西北大城的未來發展走向，那就是“北跨”。

日前，《西安市2023年北跨發展重點建設項目計劃》印發。該計劃主要圍繞盤活用好存量基礎和增量空間、實施跨渭河發展、向北拓展產業功能、補齊城市功能和公共服務短板、帶動中心城區功能疏解、加大渭河流域和生態區建設保護力度等方面，安排2023年市級北跨重點建設項目287個，總投資 8205.28億元，年計劃投資1348.91億元。

“北跨”能夠開啟如此大手筆的投資，還要追溯到2023年2月。彼時，西安市政府工作報告明確提出，加快實施“南控、北跨、西融、東拓、中優”城市空間發展戰略，全面吹響城市“北跨”發展“集結號”，重要性可見一斑。

盡管“北跨”只是西安城市空間發展戰略的一部分，但其在今年突然加速，發展優先性被明顯提級，實際是西安在主動開啟一場新的城市“變局”。

北跨，為何此時啟動

實際上，對西安來說，“南控、北跨、西融、東拓、中優”的城市空間發展戰略，并不是新概念。

早在2018年，《大西安2050空間發展戰略規劃》就首次明確“北跨、南控、西進、東拓、中優”。2021年發布的《陜西省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規劃》，也提出要“實施跨渭河發展戰略”。

但是，在過去的幾年時間里，西安“北跨”的實際性進展并不大。那么，為何會在今年突然提速？

這里面有幾個背景信息需要注意。“北跨”的“跨”，實際是指跨過渭河。而西安傳統中心城區一直在渭河以南。也就是說，“北跨”主要是推動西安加快發展渭河以北的區域。

然而，從城市發展慣性來說，作為千年古都的西安與大部分擁河發展的南方城市不同，它主要是一個靠著城墻發展的城市，要從“城墻時代”跨入“河流時代” ，相對來說，從觀念到基礎，會比“西融”、“東拓”等更容易遭遇阻力。因此，“北跨”一開始進展緩慢，并不讓人意外。

那么，為何要在此時堅決推動做這件事？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現在的西安確實越來越需要一個更大的城市骨架。說到底，優化城市發展空間，推進跨河發展，拉大城市骨架，主要還是以城市經濟發展需求為導向。

眾所周知，西安無論是經濟總量還是常住人口，其實都是在近幾年才站上新臺階的。比如，西安常住人口在2018年才突破千萬大關。而據“七普”數據，在2010年到2020年的十年時間里，西安人口增長了448萬，僅次于深圳、廣州、成都，位居全國第三；經濟總量則是在2020年才破萬億。換言之，西安對一個“更大”的城市空間的需要，是在近幾年才真正變得更加迫切。

這與國家層面的政策激勵也不無關系。比如，2021年印發的《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規劃綱要》明確，要推動特大城市瘦身健體。而西安作為黃河流域三大中心城市之一，自然在此之列；2022年發布的《關中平原城市群建設“十四五”實施方案》再次提出，優化城市空間格局，控制中心城區開發強度和人口密度，推動中心城區瘦身健體。在這樣的政策背景下，要“瘦身健體”，控制中心城區開發強度和人口密度，也即推進“中優”，西安自然需要開發新的城市空間來作為人口、資源、產業的承接之地。

比較起來，“北跨”是最理想的選擇。比如，西安南邊有山地限制，已經被明確為“南控”。而相對于西向和東向，渭河以北作為一個開發力度最低的地方，且屬于沖積扇平原，擁有更大的開發空間。所以，“北跨”也就比“西融”、“東拓”更受倚重。

因此，綜合來看，西安凝聚“北跨”共識，并在2023年開始加速推動，其實是在結合城市發展節奏、地理空間特點及相關政策的引導等多種因素基礎之上所作出的抉擇。

助力西安工業倍增

從更大的層面來看，加快推進“北跨”，也契合了當前西安在都市圈、城市群時代的發展需要。

根據公開信息，“北跨”區域包括了國家級新區西咸新區的一部分（秦漢新城、涇河新城、空港新城等），這顯然有助于更好挖掘西咸新區的發展潛力。同時，“北跨”也意味著將進一步拉近西安與周邊市、區縣的空間距離，從而發揮好更強的輻射帶動作用。比如，西安—咸陽，西安—渭南，西安—銅川的同城化，都有望通過“北跨”來獲得更多的牽引力和發展機遇。

眾所周知，在整個關中平原城市群，西安屬于絕對的中心城市，要推動城市群的發展，必然要求西安發揮更大的輻射帶動作用。而西安向北跨躍，一方面是給自身發展騰出來更大的空間；另一方面，也是通過優化城市群內部的空間格局，為更有力帶動中心城市周邊區域的發展，創造更好的條件。

一個常識是，西安“北跨”之后，意味著“大西安”將增加一個新的城市中心，形成渭河兩岸協同發展的格局。這種“雙中心”的兩翼發展形態，有利強化西安城市能級，增強與周邊區域的連接。比如，與周邊地區的產業協同、配套，將更為便利。

事實上，推動產業發展，也可以看作是西安加速“北跨”的一個重要出發點。在過去的相當長時間里，西安的第二產業偏弱，占比偏低的問題被視為城市發展的軟肋。近幾年，西安明確提出了工業倍增計劃。經過多年發展，渭北區域已有了相當的工業基礎，擁有汽車、航空航天、高端裝備、新材料新能源等多個產業集群的渭北工業走廊，也已初見雛形。甚至，在“北跨”提出后，關于西安將打造萬億級工業大走廊的討論也明顯多了起來。

西安把謀求工業新突破的期待放在“北跨”上，這與渭北既有的工業基礎有關，也與西安大工業的發展需要有關。畢竟，發展像汽車、航空航天等大工業，本身就對城市空間有更高的要求。相對來說，尚待深度開發的渭北區域，在這方面不僅有更大的空間，也有成本優勢和交通優勢（“北跨”區域距離機場和中歐班列西安集結中心都很近）。樂觀預計，渭北區域未來完全有可能成為西安推進工業倍增計劃的“主戰場”。

這實際也是西安“北跨”與其他一些城市推動空間優化或者新區發展的差異之所在。當前，隨著經濟發展內外環境的變化，城市開辟新發展空間的不確定性上升問題引起了很多關注。而有著工業基礎的“北跨”區域，因為有了產業這個最重要的“武器”，在發展速度和發展質量上，無疑都將更具保障。

推動西安跳出“城墻思維”

從全國來看，近年來國內不少一二線城市在城市空間優化上都有大動作。

除了西安，像北京“東進”打造城市副中心；成都“東進”與重慶相向發展；濟南“北跨”擁抱黃河，開啟由“大明湖時代”向“黃河時代”的轉變等等，實際都是針對各自的發展情況所作出的空間大調整。

這背后既是城市發展到一定階段，要求有更大空間的必然要求，也是對城市群、都市圈發展趨勢的一種積極順應。但對于西安來說，跨過渭河，開辟新的發展空間，還有一層容易被忽視的積極意義，那就是擁抱一種新的發展思維。

早在十多年前，關于如何跳出“城墻思維”，西安、陜西各個層面都有過多輪討論。近年來，西安乘著國家中心城市建設、國家級新區、都市圈戰略等多重政策東風，在產業升級、社會治理、城市營銷等方面，明顯展露出更開放的城市形象。如在全國率先下調落戶門檻“搶人”，利用互聯網打造“網紅城市”等，都體現了這座千年古都的新思維、新氣象。

在這樣的背景下，繼續推動城市“北跨”，由“城墻時代”跨入“河流時代” ，則同樣具有一種開放象征意義。畢竟，擁河發展的城市本身就有一種更開闊的視覺沖擊。再加之，渭北區域作為一個相對的“新區”，在發展過程中也少了一些“城墻思維”的羈絆。

可以說，西安邁出“北跨”這一步，對應著城市骨架的拉大，城市發展空間的更加開闊，也預示著發展思維和觀念上的一種新突破。

當然，任何城市發展空間的重塑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西安“北跨”目前仍處于起步階段，要把藍圖變為現實，必然需要一個不短的過程。但對于西安而言，能夠大膽跨出這一步，已經意味著變化的開始。它到底將為大西安書寫怎樣的“新故事”，我們拭目以待。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