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的場景（組詩）

鐘劍鳴

大海

大海是無限的嗎？

不，只有我們的眼睛是無限的。

太陽低下頭來，

俯視這金色的廣闊之域，

并攝取跳躍的浪花……

大海在跳躍中呼吸，

在上升的露珠中得到明澈的

休憩，大海是靜寂，是喧囂，

是生生不已的黑夜之沫……

遙望鳥類也難以抵達的島嶼，

大海和我們一樣，

但又在我們的胸中，

潮涌生息……

少有的場景

現在少有的場景

他在劈木材，整個下午

他和斧頭、木材一起

他把一段

木材穩穩地放在地上

斧頭高過頭頂

劈下，木材一分為二

山谷中他輕松的劈木聲

不會回蕩，傳送不到遠處

然后，他收拾木材

在身后的木棚中碼成木垛

整個下午，他周而復始

木材穩穩地立在地上

揮斧，木材一分為二

在身后碼成整齊的木垛

他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他和他的鋼斧，木材

他的沉默，鋼斧的撞擊

木材裂開的聲音

以及這個下午

構成世界的一個回聲

無題

或遠或近，周遭的一切，

并不重要：舌尖上的飄泊，

甚至，我們所謂的愛。

在秋天飄零的風與落葉之間，

我確實找到了凄涼、孤獨。

但我因為某種原因感到高興，

雖然未必快樂：我不想別人知道，

這凄涼與孤獨充滿了什么。

在秋天的時候，我只能說，

我的心與寥廓的大地一樣，

確實，充滿了風與落葉。

魚

昨天晚上朋友送來一些魚

都是他自己釣的，他一條也沒留

一條三四斤的胖頭魚

四條黃辣丁，兩條鯽魚

九條大翹嘴白。魚都收拾干凈了

兩條鯽魚我用保鮮袋分裝

放入冷凍室，翹嘴白用鹽腌制

胖頭魚放入冷鮮區

四條黃辣丁當時就燉了豆腐

我還喝了一點酒。廚房里

散發著魚腥味。歷經一個晚上

魚腥味還在。這些魚

湯味鮮美，其實我只放了生姜

魚正漂游在它的河流

帶著自己的腥味

它并沒有被人釣起

它的鮮美無人可以吃下

風暴

秋日艷陽下的這片樹林

溫馴而安靜。它在

等待一場必然會到來的

風暴。那也是我

渴望已久的一場風暴

不同之處在于：

樹林的風暴將起于青■之末

而我的風暴

將肇始于一個詞語

水滴

早晨，我拉開窗簾推開窗戶

水滴就在那里

在曙光反映的淡藍色陰影中

兩盆綠蘿安靜得被自身籠罩

從橢圓中延伸出來的葉尖上

有許多都掛著晶瑩的一滴

每一滴看似輕巧實則沉甸甸

它們應該掉下來但是它們偏偏不

它們既不是露珠也不是雨滴

它們是液體隨時準備晃動的珍寶

后來我洗漱好，鍛煉完身體

我站著看它們，喝著手中的水

它們依舊一動不動，如此穩定

整個秋日我都顯得心神不寧

雨霧

始于昨天晚上的那場雨

即使停歇了，仍然在這個清晨

留下無盡的雨霧

這樣我就不得不在雨霧中

前行，如果我必須在這個時候

前往某處。并在途中

觀看黑色的樹枝

因為濕漉漉而變得更黑

樹葉的綠色變灰

而鮮艷的花朵不再醒目

在蓮花湖畔

我會看到動蕩的湖水

像黏稠的暗灰色果凍

遠處的摩天輪則呈現淡淡的

黑色。更遠的

連綿的群山消逝了

當然，我也在那些櫥窗中

看到溫暖的昏黃燈光

這是我生活其中的明證

盡管我并不總是被它所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