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察覺的證據

最后一堂是物理課，老師正在講解光學中的折射現象。離下課還有五分鐘，平時也不是很著急回家的阿奇卻已偷偷收拾好書包，仿佛屁股下面有刺一樣動來動去，這不尋常的舉動引起了坐在他后面柯貝西的好奇心。

下課鈴響了，但老師還沒有停下對折射現象的講解，這時阿奇顯得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自己的腕表。

柯貝西的疑惑

“你……憋不住了？”柯貝西用指頭戳了戳阿奇的后背，悄悄問。

“才不是。”阿奇轉頭瞪了她一眼，接著悄聲咕噥：“老師怎么還講不完啊，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終于，老師放下粉筆，說了聲：“今天的課就講到這里，下課！”不等老師離開，阿奇抓起書包就往外沖，柯貝西一把拽住他：“你今天怎么了？到底在急什么？”

阿奇撥開柯貝西的手，直嚷著：“我跟人家約好今天碰面，快來不及了！”說完，甩開柯貝西的手，一溜煙跑了。

柯貝西目瞪口呆，回頭問后座的梅西：“阿奇今天表現得很反常，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嗎？”

梅西頭也不抬地收拾著書包：“他還能干什么，不就是著急去玩網絡游戲么？”

阿奇的同桌蘇麗拉插話道：“聽說他玩游戲的水平很高，他曾經跟我說，將來計劃靠打電子游戲為生。”

“嗯，他可能也就只有電競選手這一條出路了吧，學習都被打游戲耽誤了。”柯貝西撇撇嘴。

“也不一定，現在的網絡游戲不是都有獎勵嘛，就像游戲幣和寶物之類的，如果玩家虛擬資產雄厚，擁有很多游戲幣和寶物，也可以當作商品售賣，聽說收入還不低呢。”蘇麗拉說。

柯貝西皺起眉頭：“真是不可思議，竟然有人愿意花真錢買‘假錢！太難以理解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像你這種不玩網絡游戲的人，能想通才怪！”梅西戲謔地拍了一下柯貝西的頭。

“不玩網絡游戲是不是顯得很土啊？我也不是不想玩，只是一看到花里胡哨的游戲界面，還有烏壓壓一堆游戲玩家，我就犯‘密集恐懼癥！”柯貝西的辯駁又倔強又委屈，惹得梅西和蘇麗拉笑出聲來。

柯貝西仍在那里自言自語：“他平時也沒有這么著急下課啊，既然他玩網絡游戲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么偏偏今天那么著急？”

蘇麗拉看到柯貝西大惑不解的樣子，壓低聲音對她說：“這件事阿奇跟我說了，他不讓我告訴別人，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他最近在網絡上認識了一個朋友，那人說愿意出高價買寶物，他們約定今天碰面，約定的時間正好是我們放學的時間。因為約定的地點距離學校還有一小段路，所以他才那么著急。”

“原來是這樣啊……”柯貝西恍然大悟。”

警局來電

晚上7點，柯貝西正在吃晚飯，看到電視里播出一條青少年被網友詐騙的新聞，她忽然想起阿奇和網友約定碰面的事，心里突然泛起一種莫名的不安。她趕緊拿出手機給阿奇打電話，想提醒他小心一點，但是電話沒打通。

雖然憂心忡忡，但柯貝西也只能靠不停地切換電視頻道打發時間，等待著阿奇回電。

不久，她的手機果真響了，柯貝西趕緊拿起電話，卻是一個陌生號碼。柯貝西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原來是上次南邊郊區苗圃里抓走強盜的警察李警官，他問：“柯貝西，你們班上是不是有名同學叫賴阿奇？”

“是的，他就坐在我前面，他出什么事了？還有，您是怎么知道我的電話的？”柯貝西擔心地問。

“剛才我們接到轄區里的KTV 報案，一名客人在包廂昏倒，額頭還有傷口，疑似遭人毆打。我調查過他的身份，發現他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我還查看了他的手機，最后一個未接來電是你打的，所以想向你查證。”

柯貝西急忙詢問：“他受傷嚴重嗎？”

“救護車已經把他送到醫院，現在仍處于昏迷狀態。”李警官說。

柯貝西不假思索地說：“李警官，我可以協助調查嗎？我也許可以為這個案子提供一些線索。”李警官猶豫了片刻同意了。

向爸媽說明情況后，柯貝西迅速趕往李警官所說的 KTV。正巧李警官在柜臺找服務人員問話，看到柯貝西進來，就帶著她進入出事的包廂。沒想到梅西早就在這里了，他正在幫忙搜證，一看到李警官和柯貝西便嘆了口氣：“KTV是公共場所，每隔幾小時就會換一批人進來，現場的指紋根本采集不完！”

李警官說：“我剛剛要求店家播放監視錄像，比阿奇晚幾分鐘進入包廂的年輕男子，進出時都戴著帽子，而且帽檐壓得很低，無法辨識面貌，只知道他又高又胖。因為他戴著手套，可能采集不到指紋。”

梅西的眼神變得凝重：“那我們白忙活半天了，這顯然是預謀犯罪。”

柯貝西不得不違背和蘇麗拉的約定，說出了那個秘密：“阿奇今天約了網友見面，要賣掉他在網絡游戲中獲得的寶物。”

李警官眼睛一亮：“哇，這個情報太重要了！那我就請局里的網絡警察追查對方IP地址，再請網絡服務提供商提供資料。就可以知道對方的身份了！”

“IP地址？那是什么？”柯貝西一頭霧水。

“IP地址就是互聯網上的每一個網絡和每一臺主機分配的一個邏輯地址，通俗解釋就是一臺電腦的位置。”

“我明白了，這樣就可以查到那個家伙是在哪里的哪一臺電腦上登錄了游戲賬號，然后接收了阿奇發出的游戲幣。”

“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梅西嘴角上揚，拍了拍柯貝西的頭。

“但即便是找到了他，我們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就是打暈阿奇的那個人啊，萬一，那個人給的是一個別人的賬號也不一定呢？”李警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現場勘查

梅西仔細打量包廂里的擺設，除了電視、麥克風、小茶幾之外，旁邊還有洗手間。他注意到地下有一些破碎的眼鏡片。

阿奇是個深度近視，鏡片很厚，就跟啤酒瓶的底兒一樣。柯貝西曾勸他不要經常使用電子產品，尤其是手機、電腦，否則度數還會再加深，但阿奇總是聳聳肩，不以為然。地上的眼鏡碎片看起來挺厚的，應該就是阿奇的了。

梅西還發現地板上有幾個巨大的鞋印，如果照李警官所講，嫌犯又高又胖，那么這些腳印很可能就是嫌犯留下來的。

“那是47.5碼的球鞋，我已經把鞋印拓印下來，可以循線索找出制造廠商。這么大的鞋子在市場上非常少見，一般都是定制款，這是一條有用線索。”見梅西注意到鞋印，李警官說話了。

柯貝西趕緊點頭附和：“嗯，沒錯。可能其中有人不小心打翻飲料，踩到后便留下鞋印；從監視錄像中也可看到那個家伙穿著黑色球鞋。”

見沒有人回應，柯貝西有點尷尬，她連忙岔開話題，向李警官詢問阿奇被送到哪家醫院，她想去探望。

李警官笑道：“我用警車帶你去吧！這里的調查工作已告一段落，我想到醫院看看阿奇清醒了沒有。如果醒了，他可以提供很多直接證據！”

柯貝西、梅西和李警官到達醫院時，阿奇已經清醒了。

他的傷勢不重，沒傷及腦部，只是受到了驚嚇，顯得有點兒虛弱，所以醫生建議警方問話時間不要過久。

阿奇有點兒喘，斷斷續續地說出事發經過。他上星期在聊天室認識的那位網友，對方的網絡昵稱叫“木瓜”，因為兩人對同一款游戲著迷，所以聊得非常開心。木瓜說自己雖然喜歡這個游戲，但技術不好，一直無法取得寶物，所以想找人購買。阿奇高興地表示，自己有很多寶物，可以賣給他，雙方便相約今天在 KTV 碰面。木瓜給阿奇現金，阿奇就會把寶物轉到他的賬號。

阿奇雖然那天去得晚，但到KTV包廂的時候木瓜還沒有去。幾分鐘后，木瓜也到了。兩人沒聊幾句，木瓜就不慎打翻飲料，看起來心事重重。交談終于進入正題，木瓜突然說自己手機支付出了問題，讓阿奇幫忙看看，阿奇剛剛湊近，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記重拳打得眼冒金星，木瓜逼他說出賬號和密碼后，又一頓猛打，后來的事情就記不清了……

李警官問道：“你看清楚他的面貌了嗎？”

“沒有。他走進來時帽子壓得很低，加上KTV包廂的光線本身就很昏暗……”

李警官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好吧！將你的游戲賬號登入游戲的服務器名稱、使用人物角色的ID都告訴我，我請警局里的網絡警察立刻追查這些寶物轉到了誰的賬號。”

阿奇依實說出之后，李警官立刻用手機聯絡警局里的網絡專員追查。柯貝西和梅西好好安慰了一番阿奇后，也各自回了家。

無可辯駁

第二天，同學們聽聞阿奇被網友打傷住院的消息都十分震驚，老師也再次叮囑同學們，網絡交友一定要謹慎。

放學后，大家相約到醫院探視阿奇，梅西和柯貝西則迫不及待地跑到警局詢問案情進展。

李警官說：“我們已經根據現場留下的鞋印查出生產這雙鞋的廠家。買大尺寸球鞋的客戶盡管不多，但有些人用現金交易，查起來很麻煩。此外，負責偵查網絡犯罪的同事已找到木瓜的 IP，可惜他是在不同的網吧上網，所以無法追查到他的行蹤。昨晚案發后，那批‘寶物很快就從木瓜的賬號轉走了，那個賬號的主人也是個學生，我們找到他詢問情況，他說木瓜前幾天在網絡上向他兜售寶物，并約在昨晚交貨。”

柯貝西睜大眼睛：“前幾天就向他兜售？”

“可見木瓜早就預謀搶奪寶物后立即轉手賣人。我懷疑他是慣犯，已委托網絡警察嚴密監視這個賬號有沒有再出現。但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上線。”李警官皺著眉頭說。

這時，一名年輕警員進來報告：“隊長，木瓜這個賬號雖然沒有再上線，但有一名昵稱為‘蓮霧的網友，在網絡上分別向不同對象要求購買及兜售游戲寶物。”

“太不尋常了！會表明購買意愿表示此人缺少寶物，兜售則因為他的寶物太多；但這個人又買又賣，這個奇怪的手法和木瓜很像。”李警官急忙追問：“你查出他的IP 了嗎？”

“查過了，在一家網吧。”

“人還在線上嗎？”李警官邊問邊往辦公桌前走。

“是。那家網吧的位置在……”李警官邊聽屬下報告，邊用無線電呼叫在街上巡邏的警員，要對方到那家網吧檢查，看看有沒有一名身材又高又胖的男子，如果有，就上前盤查他的身份。

幾分鐘后，警員用無線電回報：“現場有三名高胖男子，經盤查后，他們的身份證號分別是……”局里的警察立刻將身份證號輸進電腦，調出三名男子身份：“其他兩人沒有犯罪記錄，唯獨這個張昆前科累累，有多次暴力犯罪的記錄。”

李警官立刻下令，要求巡邏警員帶回張昆。

不久，警車載回一名高胖男子，柯貝西注意到他穿了一雙大尺寸的黑色球鞋。

男子一下警車就大吼大叫，表示警方沒有任何證據就把他帶來警局，一定要討個說法！

李警官出言安撫：“先生，你先別激動。我們沒有逮捕你，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如果沒有問題，你就可以離開了。”男子頓時語塞，只能氣呼呼地坐下：“有什么話快問，我還有事要忙！”

這時，柯貝西站到李警官身旁，悄悄對他說：“叔叔，他腳上的球鞋好像是案發時的那一雙。可以請張阿姨檢查他的鞋印，是否和現場拓印下來的相符；而且，案發現場滿地都是阿奇眼鏡的碎玻璃，說不定他曾踩到……如果有的話，現在應該還留在鞋底！”

李警官點點頭，對張昆說：“現在我們要檢查一下你身上是不是攜帶了武器，衣服進門的時候已經安檢過了，現在請你脫下鞋子，讓我們的警務員拿到檢驗室檢查一下。”

“什么？我能攜帶什么武器，你們也太荒唐了吧！”張昆大笑道。

“沒辦法，這是安全保衛的規定，請你配合一下，我們檢查完就會還給你，問幾個問題你就可以走了。”

“好好好，我配合。”張昆不耐煩地脫下鞋子扔到地上，一旁的女警戴著手套把鞋子帶進了檢驗室。

李警官詢問張昆案發時的行蹤，他表示當時一個人在家睡覺。李警官繼續問東問西，故意拖延時間。過了好一會兒，女警親自送來檢驗報告，她壓低聲音地對李警官說：“鞋印與現場留下的腳印完全符合，而且在鞋底找到的玻璃碎片，也和阿奇的眼鏡鏡片完全相符！”

李警官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張昆，請你老實交代，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你涉嫌故意傷人、欺詐等罪行，我們已經有了直接證據。

“什么……什么證據？”張昆有點兒心虛了。

當李警官把所有證據拿出來，面對鐵證，張昆只好俯首認罪。他承認在網絡上同時尋找買家與賣家，與賣家碰面后，以暴力取得密碼，再迅速轉到買家賬號，以獲取金錢；只要得手，他便立刻改變賬號及昵稱，重新找尋買賣雙方。

關鍵證據

李警官以詐騙及施暴等罪名羈押了張昆。他還親自到學校向校領導表揚了柯貝西和梅西。他摸摸柯貝西的頭，贊許地說：“謝謝你！你能及時說出你的同學阿奇在網上售賣游戲寶物，讓我們找到了破案的突破口，這很重要。”

柯貝西紅著臉說：“還是梅西的功勞大，他能立即想到張昆的鞋底可能卡著玻璃碎片，最后成為破案的關鍵證據。”

李警官點點頭，補充道：“在刑事案件中，玻璃是非常有用的證物，例如入室偷盜、搶劫、車禍逃逸、兇殺等案件都可能打破玻璃。玻璃碎片四處飛散，距離可達3米遠，所以罪犯和被害者身上也可能沾到。卡在衣服或頭發上的玻璃碎片，大小為0.25～1毫米，脫落速度則視衣服材質而定，例如在毛衣上停留的時間就比皮夾克久。如果玻璃碎片掉進口袋，或卡在鞋縫、刺入鞋底，都會停留較長時間。根據統計，高達60%的刑事案件有玻璃證物，其中有40%的玻璃證物起到關鍵作用。”

梅西靦腆地說：“其實是昨天物理課上，老師剛好講到折射，提到測量物質的折射率是極為準確的分析法。所以我就想，說不定你們可以借此檢驗鞋底的玻璃碎片。”

李警官笑著說：“公安機關的檢測人員不僅檢驗阿奇的鏡片與張昆鞋底的玻璃碎片折射率是否相同，還分析了鞋底玻璃的元素。經過檢驗，我們發現刺在鞋底的玻璃含鉛，適合作為近視鏡片。因為阿奇沒辦法指認罪犯，鞋印及玻璃成為僅有的證據，所以我格外謹慎，還讓檢測人員測量了兩批玻璃碎片的密度。有了這些證據，我才敢確定張昆鞋底的玻璃碎片來自阿奇的眼鏡！”

柯貝西離開警局前，李警官特別交代：“柯貝西，你作為班長，請替叔叔跟同學們呼吁一下，網絡固然可以增長見聞，但也有許多居心叵測的壞人，他們就像織好了網的蜘蛛，等著你們自投羅網，一定要多加小心！”

柯貝西點點頭，目送李警官離開。

突然，她的腦袋又被拍了一下，她以為是梅西，惱怒地準備給他頭上來一招“如來神掌”，轉過頭卻發現是蘇麗拉。

“那個秘密不是說好不告訴別人的嗎，讓我以后怎么面對阿奇？”蘇麗拉嘟著嘴巴。

柯貝西正尷尬地不知道怎么解釋，阿奇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聽到蘇麗拉的話，他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怪你。我還要謝謝你們兩個‘大嘴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