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炳健 李雙博

2023年1月15日,一架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獵鷹重型”火箭在美國宇航局肯尼迪航天中心發射升空。本次火箭攜帶的兩顆衛星將被送入地球靜止軌道。
近年來,在美國帶動下,英國、法國、澳大利亞、北約等國家和軍事聯盟相繼發布了多個太空戰略和政策,明確了其未來一段時期在太空領域的發展愿景、戰略意圖、重點領域和重大舉措。這些戰略政策預示了新的太空戰略定位、新的太空裝備和技術發展應用態勢,以及新的國際太空治理競爭格局的演變方向,標志著國際上圍繞太空的競爭、博弈和對抗已進入新的階段。
最近五年是美國歷史上出臺太空戰略政策最為密集的時期。在特朗普執政四年時間里,美國先后發布《國家太空戰略》和《國防太空戰略》。以太空戰略為指引,特朗普政府還制定了新版《國家太空政策》,并密集出臺了七項太空行政令,涉及成立太空軍、優化商業航天監管、促進太空交通管理等優先領域。
拜登政府上臺后,美國國防部和國家航天委員會于2021年先后發布《太空負責任行為準則》備忘錄和《太空優先事項框架》,初步釋放出了拜登政府太空戰略的構想。特別是美國國防部發布的《太空負責任行為準則》備忘錄,提出了開展太空行動須遵循的五條準則,這些行為準則已落實到2022年8月國防部出臺的最新版《國防太空政策》中,顯示了美國主導建立太空軍事規則的意圖和決心。
英國分別在2021年9月和2022年2月先后出臺了首個《國家太空戰略》和首個《國防太空戰略》。《國家太空戰略》指出太空對英國經濟發展、科技創新、國家安全和國際影響力至關重要,設定了“建設(英國)成為創新型太空國家”的愿景。在《國防太空戰略》中,英國國防部指出太空域已成為“第五作戰域”,提出了英國“要在太空領域發揮重要作用,與盟友伙伴開展合作,確保太空行動自由”的目標,并確定了安全衛星通信,太空域感知,情報、監視和偵察,太空指揮與控制等七項優先發展的太空能力。
法國在2019年7月出臺了首個《太空防務戰略》,將太空定位為法國國防的基石、首要優先事項和“第五作戰域”,要求能夠識別針對衛星的敵對行為,持續發展作戰支援手段。法國太空安全的戰略目標是通過制定“雄心勃勃的太空防務政策,確保戰略自主”。
澳大利亞分別在2019年、2022年發布了民用和國防太空戰略。《民用太空戰略2019-2028》為澳大利亞太空領域進入下一個十年設定了明確的路徑,其戰略目標是提高國際競爭力、打造優勢太空能力及保障國民經濟、國家安全和利益。《國防太空戰略》提出,為保障澳大利亞平時和戰時利益,必須確保澳太空力量的戰備狀態,并與陸、海、空、網等作戰域協同,遏制對手。
北約在2022年1月發布了首個《總體太空政策》。《總體太空政策》明確了北約在太空域的關鍵職能,包括將太空納入北約集體防御、危機管理和合作安全機制,共享太空相關威懾和防御信息,促進盟國太空服務、產品和能力之間兼容性和互操作性等。
綜合分析美西方近年出臺的太空戰略政策,可以發現應對大國競爭是美西方制定太空戰略政策的總體背景和基本出發點,而推動太空軍事化、建立太空軍事聯盟、加強太空軍事合作是其太空戰略政策最為顯著的特點。美西方較之以往更加注重搶占國際太空治理的高地和先機,堅持能力和規則并重,在保障自身太空能力發展的同時,力圖主導國際軍事太空規則的建立,以捆綁競爭對手,謀求形成單方面競爭優勢。
一、視太空為戰略博弈中心,突出太空領域的大國競爭。美國已明確將中國視為首要競爭對手。美國《國防太空戰略》指出,大國競爭定義了戰略環境,中國發展反太空能力及軍事理論是美國最大的戰略“威脅”。英國《國防太空戰略》雖然沒有明確指出太空威脅的來源,但是以列舉的方式提到了“中俄的反太空能力”,指向性非常明顯。法國《太空防務戰略》則強調在大國之間競爭加劇、太空對抗可能性不斷加大的背景下,法國必須通過多種戰略方式和途徑應對挑戰。
二、明確太空為新作戰域,推動太空軍事化。美西方近年出臺的太空戰略政策,均以“競爭對手開發部署反太空裝備”“太空資產受到威脅”“確保太空行動自由”為由,公開宣稱太空已由對陸、海、空等作戰域的“支援域”轉變為“作戰域”,可見推動太空軍事化已成為美西方太空戰略政策最為突出的重點。
從戰略定位來看,美西方高度重視太空,將其作為國家安全的戰略支撐。在美國發布的《太空優先事項框架》中,太空被視為國家的關鍵基礎設施。法國將太空作為國防的首要優先事項,認為太空是武裝部隊的必然行動域。從作戰組織來看,2019年以來,美、英、法、德、澳等國以太空戰略為指引,已先后組建多種層次的太空軍事組織,包括太空軍、空天部隊、太空司令部;北約也積極在德、法籌建太空中心,為后續太空軍事行動提供組織保障。從裝備建設來看,美西方國家主要結合本國實際和能力需求,重點發展包括太空態勢感知、天基情報監視偵查、定位導航授時、指控系統等軍事太空能力。從作戰條令來看,美西方正逐步將太空作戰理念落實在相關條令中。比如,英國早在2017年聯合條令出版物《英國空天力量》中指出,太空力量對英國軍事力量貢獻巨大,既作為作戰支持域,也正在成為作戰域;2020年英國第四版《空天作戰:AP3002》則進一步明確,“在當代作戰環境中,太空、網絡與電磁已成為作戰域”。
三、以美國為主導的多層次的美西方太空聯合軍事行動機制已經形成。美西方國家在太空領域已經形成了以美國為主導,依托其他西方國家的各自優勢,通過信息、能力共享的聯合軍事行動機制。其太空戰略重點是強調在太空域開展軍事行動,要統籌優勢,形成聯合力量。美國《國家太空戰略》和《國防太空戰略》均將與盟友和伙伴的聯合作為能力建設的重要抓手。
從合作模式看,由于太空能力建設需要巨大的資源投入,且風險巨大,因此英法等國往往基于自身特點和實際,在特定能力層面強調自主的同時,把國際合作當成重要的手段。英國《國防太空戰略》指出,太空能力發展采取“自主-協作-利用”模式,即在優勢領域發展自主太空能力的基礎上,在特定領域與伙伴開展聯合能力建設,或利用伙伴已有的成熟能力。這也是美西方國家太空能力合作的主要模式。從合作機制看,合作主要采取以美國為主導、其他西方國家參與的機制,主要包括:“施里弗”太空演習、“奧林匹克衛士行動計劃”、聯合太空行動倡議。美國依據不同的合作目標,吸納不同層次的合作伙伴。以其中機密程度最高的“奧林匹克衛士行動計劃”為例,目前該計劃的參與伙伴只有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四國,法國、德國已表達合作意愿,但未正式簽約。
四、北約加快打造太空軍事聯盟。隨著北約將太空視為作戰域,并出臺《總體太空政策》,預示著其正在將聯盟行動范圍擴展至太空域,公開打造太空軍事聯盟。在2022年6月舉行的北約馬德里峰會上,北約又出臺了重大舉措,對2010年版《戰略概念》進行了調整,將網絡、太空、新興技術視為其戰略環境關切,提出保持對太空和網絡的安全使用和自由進入是有效威懾和防御的關鍵。值得警惕的是,在該文件中北約首次將中國定位為“系統性挑戰”。
北約以《總體太空政策》和2022版《戰略概念》為指引,緊鑼密鼓地開展行動。在組織機構上,北約大力推進德國的北約太空中心和法國的卓越太空中心建設,作為支持北約行動、分享信息和協調盟國的中樞;在能力建設上,北約宣布開發戰略太空態勢感知系統(3SAS),投入10億歐元購買2020~2034年的衛星通信服務,并啟動全球首個多主權風險投資基金,瞄準太空等軍民兩用新興技術的研發;從實戰演練上看,北約依據《響應太空能力諒解備忘錄》,在2018、2020年度的環太平洋軍演中,來自十個國家組成的項目團隊演練了微型衛星軍事用途項目,內容包括跨任務規劃工具、天基情報、監視和偵察(ISR),訪問了約256個天基傳感器,以在港口、機場和公海收集海事領域和ISR數據。
五、美西方以負責任為名,謀求主導建立國際太空軍事規則。在發展太空能力、推動太空軍事化的過程中,美西方較之以往更加注重建立太空軍事行動規則,在太空戰略中將太空治理作為重要內容,體現了能力和規則并重的特點。比如,美國國防部在其首次發布的《太空負責任行為準則》備忘錄中,闡述了美國的“太空安全行為框架”,宣稱將在“負責任太空行為方面”做出“專業表率”。英國把建立太空規則能力視為國家的重要軟實力,指出要樹立太空透明度、可預測性和安全性的典范,在太空政策倡議方面占據領先地位。北約在《總體太空政策》中也明確表示,北約和盟國支持制定負責任的太空行為規范、規則和原則的國際努力。
在美西方競相發布太空戰略政策的推動下,太空領域出現了一些新形勢和新情況,主要體現在:一是美西方公開宣稱太空域為作戰域,太空軍備競賽的風險遠超以往;二是美西方之間不同層次的太空軍事化聯盟已經實質形成,且通過戰爭推演、作戰演習,向實戰化方向發展;三是美西方基于對太空的軍事和經濟應用,以及戰略威懾能力需求,謀求搶占制定國際太空治理規則的先機,限制競爭對手太空能力發展。這些新形勢和新情況必須引起我們的充分警惕和足夠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