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飆》：正邪之間的角色戲劇張力

蘇婷

正義和邪惡的對壘，是警匪片劇情進展最重要的推動力，但非黑即白的“小品式”人物塑造對于今天觀眾的審美來說過于簡單粗暴了，電視劇《狂飆》參透了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讓每一個人物在正義和邪惡之間游走，典型人物在兩股力量的撕扯中艱難抉擇，呈現出典型性格，爆發出精彩的角色戲劇張力。

安欣這一人物形象是完美警察人格的代表，剛直不阿，又不失溫情細致，為破大案有蹲守幾十年的韌性和執著，給予身邊每一個人充分的尊重，無論是犯罪嫌疑人還是身處社會底層的受害者家屬，他為了職業使命甚至獻祭了自己的青春和愛情。但是在劇中，他釋放的幾次關鍵善意，卻成為了促成“惡之花”盛開的第一縷陽光，他對魚販高啟強的關心，陰差陽錯被高利用，成為高集結社會閑散力量的“第一桶金”；他為獄中的老默做親子鑒定，女兒給了老默生活下去的勇氣，也給了老默服從高啟強的軟肋，老默在“清道夫”的路上一騎絕塵，干凈利落的為高除掉一個個眼中釘，最終為了女兒甘心完成自殺式襲擊，結束了悲愴罪惡的一生。在善與惡的糾纏中故事不斷推進，網友忍不住在彈幕上戲謔：安欣成為所有涉黑涉惡人員心中的白月光。但是沒有人能說安欣最初的善意是錯的，就算蝴蝶扇動翅膀最終引起了海嘯，你能因此讓蝴蝶不再飛翔？人生的風險在于不可控制，戲劇的魅力正是在于展示出這種不可控制。當安欣送高啟強犯罪集團伏法，他并不因“完美人格”具有懸浮感，這一路的血雨腥風和造化弄人讓他成為一個意味深長、有血有肉的悲劇藝術形象。

相比安欣，隊長李響更像是你我身邊常見的一個普通人，出身農村，通曉世故，靈活油滑，有“向上爬”的企圖心，當安欣為保護他撲向手榴彈的一刻，李響的靈魂受到沖擊，過命的交情讓他明白了什么是警察的使命，但他不相信安欣微弱的正義燭火能燃燒京海上空巨大的黑傘。李響艱難堅守著一個人民警察的“理想”，他選擇用深入虎穴的方式釣出幕后黑手，為搜集證據接受賄賂，妄圖完成對腐敗份子的自殺式襲擊。他仍舊是“天真”了，黑傘上空仍有黑傘，李響用自己的生命告訴安欣，從黑暗通往光明的路，會有多么曲折和孤獨。

作為核心反面人物，高啟強人性的“惡變”在劇中得到了著力刻畫，勤勤懇懇的魚販高啟強最初只想讓家人溫飽而已，常年起早貪黑的他甚至不能拿出2萬元幫弟弟開店，為了這區區2萬元他去做打手，陰差陽錯只有默認自己殺了人才能拿到這筆錢。勤勞不致富，依靠打打殺殺才能掙錢的必然性，和“打手”變“殺手”的偶然性相互交織，成為高啟強魚販變大佬的開始。高“黑化”的心路昭然若揭，底層人生只能被不斷盤剝，壟斷采沙場的白江波，一出手就是2萬，有“靠山”的徐江，輕易就能拿到警察護送證人的路線圖，這一切讓掙扎在溫飽線上的高似乎看到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鋌而走險。高啟強“黑化”的歷史，直指掃黑除惡常態化、教育整頓“回頭看”必要性的根源，一個被黑惡勢力所裹挾的社會，會讓不公平的分配方式變本加厲形成黑洞，扭曲基層勞動者的價值觀，安分守己只能任人宰割，鋌而走險才能改變命運。鏟除黑惡勢利不僅要鏟除一個高啟強，而是要消除讓無數個高啟強鋌而走險的土壤。

角色戲劇張力強是情節影視作品之所以精彩的重要原因，也是主旋律影視作品能真正“唱響主旋律”的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