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秋色入畫來

柴寶俠

我所居住的小城調兵山，古稱“刁蹕山”，位于遼寧省境內沈環公路北側，山上峰巒重疊，草木繁茂，溝壑縱橫，是調兵山市境內第一高山，主峰海拔高度265.3米。這個有著千年古老傳說的調兵山小城，透著神秘和驚奇，相傳在900多年前金兀術伐宋時曾路過此地，在這里演兵練武、調兵遣將，因此得名。民國三年（1914年）出版的《法庫縣志》記載：“金兀術曾駐兵于此山，山坡壘跡猶存”，而今其痕跡已難于找到。練完兵后，金兀術兵分三路南下，一舉消滅了北宋，還把宋徽宗給抓來軟禁在了調兵山中。調兵山的歷史傳說就這樣在大街小巷，在歷史的煙云中流傳下來。

暮秋時節，站在高聳入云的山上兀術閣，俯瞰調兵山全貌，如畫般錯落有致的建筑，掩映在綠樹紅花中，籠罩著浩渺煙波，時起時浮，如夢如幻，宛如人間仙境。遠處蒸汽機車的汽笛一聲長鳴，劃破寂靜的碧空，把人們的希望和夢想帶到遠方。讓人不得不驚嘆調兵山這座小城的美輪美奐和它獨特的魅力。

秋意漸濃時，如詩般的畫卷鋪天蓋地舒展開來。仿佛打翻了畫家的顏料盒，隨意潑灑，山上、街道兩旁、園區里、亭臺樓院，紅的、黃的、綠的、紫的、白的、橙的五顏六色，粉墨登場，競相綻放，人在景中，景在畫中。山路兩旁，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樹，或歡笑，或欣喜，或揮動衣袖，翩翩起舞，好像久違的老朋友，一見如故，彼此用心語詮釋最美的相遇。秋之美，熱烈執著；秋之韻，風情萬種，不遮不掩。一簇簇火紅的葉子，像長瘋了一般，無邊無沿，美得壯觀。點綴周圍的一株株黃色的、紫色的、粉色的形態各異的小花，花團錦簇，迎風飄舞。綠色的葉子，清新可人，充滿青春的氣息。紫色的丁香，隨風搖曳，風過處，香氣直逼心扉，讓人迷幻，“不用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偶有葉子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線，翩然落下，蝶舞鶯飛，不經意地飄落，頭上、肩上、身上、手上，一只只花蝴蝶般調皮地打著旋，嬉戲著、纏綿著、留戀著，做最后的訣別。此情此景，香消玉殞般壯美，如何不讓人傷情、落淚？“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傾一世的美麗，化作一捧香泥，只為執著的愛戀，只為大地母親的芳華。點點滴滴，這次第，到黃昏，別樣美麗在心中。

徘徊在莽莽蒼蒼的叢林里，透過枝葉間的縫隙，遙望碧空如洗，思緒隨白云一起飄動。假如我是秋天的一棵樹，我會為丟掉那些曾經鮮綠美麗的葉子而憂傷嗎？

秋天更像一幅寫意畫，任憑你隨意涂鴉。那金黃色的寫真，便涂在遙無天際的田野上，機器轟鳴，稻浪翻滾，揮舞的鐮刀，是你手中的筆，寫下秋天壯麗的詩行。秋雨，纏綿著，述說著，滴落風中的一縷薄涼，誰在吟詠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豪邁和悲壯？相對于春的絢麗，夏的浮華，冬的沉寂，我更愛秋的那一抹韻致，成熟中不乏純真，內斂中不乏熱情，豪放，大氣，讓人沉醉，讓人警醒，更讓人深思。春華秋實，多少故事在上演，多少情感在飄蕩，多少美景在人心中勾畫。秋，讓人讀懂深藏內心的情感，渲染在一山，一水，一枚楓葉里。

小城的秋，讓人沉醉。而我內心卻抑制不住對家鄉秋的懷念。家鄉的秋承載著無盡的喜悅和歡笑，觸手可及遍地的果實，握住它，就是握住一份踏實。青春年少愛追夢，總想走出貧瘠的小山村，向往都市的繁華。一旦夢想實現，在小城艱難地打拼、立足、扎根，每當累了、倦了，每當孤獨寂寞時，故鄉仍是漂泊在外游子的心靈歸宿。常記得故鄉當日風光好，怎甘心故鄉人向他鄉老？回不去的故鄉，是游子心中永遠的牽絆，是心心念念的那一抹憂傷。

山一程水一程，人間何處不重逢。調兵山如畫的風景，早已融入我青春的血脈。尤愛夜色中的一灘碧湖，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于傍晚時分，或約三五好友，或與家人，或獨自徘徊在月亮湖畔，輕移蓮步，靜聽閑吟。湖面時而寧靜，時而喧嘩。霓虹閃爍，殘荷寂寥，絮語悄悄，述說著過往的美麗。月色朦朦，水波蕩漾，風中倒影，如夢如幻。誰彈起了琵琶、誰對酒當歌、誰舉頭望月？歌聲繚繞，纏綿悱惻，勾起人心中無限情愫。白居易的《琵琶行》瞬間在腦海縈繞，“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夕陽西下，人約黃昏，心也跟著飄蕩、流浪。真想攜一卷秋色，與你在碧波蕩漾的湖邊，或并肩而坐，或相對凝視，我們站著不說話也十分美好。靜靜地聽一曲琵琶，品月色如華，執手相握間，傾盡一世繁華，若心有靈犀，可否君心似我心？此刻，月光如水般蔓延，夜漸涼，一片冰心對月寒。試想，歷經滄桑的情感，能否經得起時間的檢驗？那倒映在水中的月影，可否懂得丁香一樣的女子，丁香一樣的愁怨。“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葉子是秋的等待，你又是誰的等待？

秋，痩了光陰，豐富了情感。那一片片的光影，那一叢叢的山林，峰巒疊嶂，景色宜人。墜落山間，火紅一片；墜落夕陽，殘陽如血；墜落田間，碩果累累；墜落人的心間，生出無限遐想。

這多情的秋，怎經得起花謝花開流年的等待。漫漫時光，唯有記憶永遠。期許一份邀約，寄語紅色的楓葉，把相思寫進文字里，在暮秋時節，赴你的心靈之約。

秋天，就像人到中年，褪去了浮華，更加得成熟沉穩，看淡世事滄桑，人情冷暖。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愈來愈懂得，走不散的才是真情，淡淡的相處才會走得更遠。生命與我們，都是時光過客，再美的風景都有凋零的那一刻。愿無歲月可回頭，且以深情共余生。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