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別樣溫柔

張強強

重慶夏天的夜晚好像包子鋪里的蒸籠一樣，讓人無法平靜，悶熱而又停滯的空氣仿佛馬上就要令人窒息。此時此刻，我就會特別希望能夠捧著一杯冰鎮的檸檬汁痛飲一番。

起身，走出房間，想要在外面的夜晚中尋找一絲涼意。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要那少許的晚風吹透我的身體，帶走夏天的燥熱。不知不覺之間，我徑直走到了小區附近公園中，竟然想起我已經很久沒有來到這里。也許是太過迷戀它的美景，意識深處的記憶將我帶到了這里。

夜來的時候，沒有一絲的預兆，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用她的面紗覆蓋住白晝的光芒，將她的氣息彌漫于街道、飯館，彌漫于亮若珍珠的路燈之中。在現實生活中，人們經常被某一種事物的表象所愚弄，就像是我們情理之中認為黑夜的內容是空洞的、毫無精彩可言的，然而這僅僅是我們對夜的主觀表象，其實，夜是溫柔的，是絢麗繽紛的，她賦予人們的精彩完全不同于白天。這使我想到了曾經看過的宮崎駿的《千與千尋的神隱》中所描繪的“白天是荒山野嶺，而晚上卻是神仙等聚集的澡堂”的情景。

信步走在延伸于公園草坪里的石子路上，我忽然發現原本籠罩在我心中的那一團浮躁早已無影無蹤了，我感覺得到是夜的溫柔如水驅散了白日學習工作帶給我的繁雜。抬頭望向浩瀚的夜空，忽然發現垂掛于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是如此的美麗，閃爍的繁星點綴于它的身旁，讓它的美又平添了令人迷戀的癡狂。這醉人的月影倒映在荷塘的水面之上，斑駁閃動，令人陶醉，惹人無盡的遐想。

公園里的人逐漸增多，有坐在草坪上花前月下的學生情侶，也有牽著手一起散步的夫妻，而公園里一開始的寂靜便被隨之而來的說話嬉笑聲所代替。雖然黑夜已經降臨，但是塘中的荷并沒有沉沉地睡去，反而搖曳著身枝努力地綻放出自己的光彩，似乎準備著向人們展示夜色中它們所獨具的美麗。風兒輕輕地拂過它們的臉龐，迎面撲來一股沁人的清香，是如此的令人心曠神怡。

一絲晚風伴隨著荷香吹向岸邊的草坡，調皮地來到坐在草地上的情侶中間，嬉笑過后又越過他們飄向遠處。看著那對年輕情侶，絲毫沒有被這調皮的晚風打擾，反而是縱容它的頑皮，就像是父母寵溺著自己搗蛋的寶貝。夜的黑正好為他們提供了最好的天然屏障，借著夜的掩護，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們是誰。縱是如此，人們依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回避，為這份花前月下留下一塊清靜之地，也許是這份年輕的愛情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勾起了人們對曾經羞澀甜蜜青春的記憶。雖然周圍的人很多，然而那些熱鬧并沒有真正地進入他們的世界，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柔情蜜意，就連那沁人的荷香都沒有打動他們，不過，這也是在于情理之中，縱是那荷香也無法比擬他們之間甜蜜愛情所散發出來的芳香。

沿著蜿蜒橫架于荷塘上方的木橋，腳踩在排列緊密的木板之上，就會聽見木板所發出來的吱呀吱呀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首別有韻味的樂曲。看那滿塘盛開的荷花，無聲地傾吐著芳香，片片令人陶醉，片片為人纏綿。月兒依舊敞開著笑臉，似乎是在為月下的人們吟唱著夜的可愛。此時，于這溫柔優雅的夜晚，月光的韻律散發著陣陣的甜蜜。所有的心事，此刻都已融在了皎潔的月光里，無暇顧及，隨著飛舞的荷香飄向遠方……

在木橋的另一頭，我看見一對夫妻緩緩地向我這頭走來。妻子挽著丈夫的手臂，倆人正在高興地說著什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一對夫妻之于我是非常熟悉的，他們每天都會在小區外邊的巷子里擺攤賣卷餅。每當我從巷子里走過的時候，我都會被他們煎的卷餅所散發出來的香噴噴的味道所誘惑，于是便總是會買上一個來一飽口福。聽著他們的口音，便可以猜到他們是從其他的城市來到此地，并不是本地人。每一次看到他們，我心里都會冒出許多的問號：他們是哪里人？又為什么要離開故土而來到陌生的城市打拼呢？……我相信他們離開熱愛的故鄉而來到其他陌生的城市生活必定是有原因的，可能是迫于生計的壓力，也有可能是存在其他的原因。當他們離開家鄉的時候，也許他們是痛苦而又留戀的，但是現在看到他們臉上呈現出的笑容，看到他們相依而偎時的幸福，我覺得至少此時他們是滿足的，是心存感恩的。生活總是會給我們制造很多意想不到而又無法逃避的無奈與艱辛，但是只要我們心中擁有不可磨滅的希望與期盼，那么生活的壓力就永遠不會壓垮我們。正如矛盾先生曾經在《青年苦悶的分析》一書中寫過的這樣一句話“不是你戰勝生活，就是生活將你壓碎”。白天的時候看見這對夫妻忙碌在卷餅攤后的身影，只會讓我想到生活的不容易，而在這樣悶熱惹人煩躁的夜晚，卻讓我看到了他們生活中令人感動的另一面，感受到了他們彼此之間相依相偎的情意，而這樣的幸福是夜賦予他們的。

順著公園中的石子路不知走了多久，周圍的人緩緩地走近，而后又緩緩地走遠，各色各樣的人和畫面映入我的眼簾，走進我的腦海，引發我無盡的遐想與沉思，之后又悄無聲息地飄離我的思緒。不知不覺中，我想起了遠方的家鄉，雖然我只身在外地讀書工作，偶爾會想念家鄉，會感到孤獨，然而此刻我卻覺得幸福與滿足，因為我始終前行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樹梢上，云深處，那被遺忘的身影在輕輕地呼喚，呼喚今夜的月光將心中的思念郵寄給遠方的人兒。夜的腳步在前行，周圍的人們漸漸地散去，公園里的一切慢慢地歸為平靜，讓人懷疑前一刻的熱鬧喧囂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風兒，再一次地輕輕吹過，吹醒遺失在凌亂思緒中的我，令人煩躁的瑣事已如云煙，記憶中的影帶只剩下零散模糊的片段，也許，遺忘是一件好事，我們心中懷揣著的應該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即使前方的道路充滿著迷茫。

悄悄地拾起一片被風吹落的花瓣，貼近鼻尖，依然是淡淡的清香，仿佛它的味道未曾遠離。環顧那朵朵盛開的荷花，斑駁的樹影在月光之下嬉笑玩耍。

夜的溫柔撫平煩躁的心情，一切的煩惱與繁雜仿佛在這一夜之間脫落，塵世中污濁的心靈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凈化與安寧。

佇立于皎潔的月光之下，荷塘依舊平靜，風兒亦無語……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