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近現代西方在華教會大學博物館

徐冰欣 李紫英

摘要：出于服務學校教育、傳教、掠奪中國資源等目的，19世紀末至1949年，西方殖民國家在華所建教會大學創建了許多博物館，也吸收教會創辦的博物館作為自己的附屬機構，總計建有13座教會大學博物館。通過專題征集、收購、接受捐贈、館際交換、民族學調查和考古發掘、自然標本采集等手段，教會大學博物館廣泛搜集中國文物和自然標本。教會大學博物館中綜合類博物館3座、自然類3座、歷史類3座、醫牙科1座、不明性質3座。收藏、研究、教育是教會大學博物館的基本功能，教會大學博物館作為教會大學的附屬機構，服務于學校的教育，研究工作也是其題中應有之義，同時也是西方殖民者吸收教徒、掠奪中國資源的重要機構。

關鍵詞：教會大學博物館；教會大學；博物館

中圖分類號：K26；B97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3）08-0157-04

教會大學博物館是由教會大學主持創辦或由宗教人士創辦，后來收歸教會大學辦理的博物館。狹義的教會大學博物館是指受教會大學管轄的，承擔了藏品收藏、展覽、研究和宗教宣傳等博物館基本功能，并滿足學校教學需要的冠以博物館、博物院、陳列館、考古館等名義的機構。廣義的教會大學博物館還包括承載了博物館功能的圖書館、陳列室、標本室、博物室等。目前，學界研究中主要集中于對單個教會大學博物館的研究，或將教會大學博物館放入近現代高校博物館、來華外國人所建博物館的研究當中，較少突出教會大學博物館這一范疇，本文試對教會大學博物館的辦館概況與目的加以論述。

一、教會大學博物館建館歷程

教會大學是指從19世紀末開始由西方教會團體在中國創辦的高等教育機構，計有教會大學16所。其中，新教教會大學13所，分別是齊魯大學、福建協和大學、金陵女子大學、之江大學、華中大學、華南女子文理學院、嶺南大學、金陵大學、圣約翰大學、滬江大學、東吳大學、華西協合大學、燕京大學；天主教大學3所，分別是震旦大學、輔仁大學、津沽大學。其中7所教會大學在辦學過程中營建博物館以配合教學工作，共計辦理博物館13座，有的教會大學辦有多所博物館。按照地域劃分，教會大學博物館主要集中在華東、華南、西南、華北等地區。

華東地區有教會大學博物館4座，分別是齊魯大學成章博物館、濟南廣智院、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震旦博物院。齊魯大學辦有兩座博物館，分別是1917年并入齊魯大學管理的濟南廣智院和1933年自主創辦的成章博物館。廣智院于1917年作為社會教育科并入齊魯大學，陳列室面積約1800平方米，館內藏品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有動植物、礦物、天文、地理、機械、衛生、生理、農業、文教、藝術、歷史、古物等13個門類，藏品總量約萬余件［1］。成章博物館創辦于1933年，館址位于校圖書館底層，有陳列室5間，館藏品主要為傳統金石、師生考古調查所得文物以及明義士所藏商代甲骨［2］。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創辦于1911年，館址位于金陵大學農林院205號，專門收集植物標本，館藏規模不詳，但在1926年時標本室已鑒定館藏植物標本約一萬余件，除植物標本，該館還存有中國病理標本兩千余種［3］，由此推斷藏品總量至少一萬兩千余件。震旦博物院前身為徐家匯自然博物院，1930年震旦大學為其興建新館舍，1931年新館落成遷入藏品，“仍公開展覽，于1933年（民國二十二年）冬開幕”，名稱改為震旦博物院，管理權隨之轉移給震旦大學，館藏品有動植物標本、昆蟲標本、古文物等［4］。

華南地區有教會大學博物館4座，分別是嶺南大學博物館及福建協和大學所建3座博物館。嶺南大學博物館成立于1923年，具體信息不詳且歷史較短，1927年隨著嶺南大學收歸中國辦理而脫離教會屬性。福建協和大學建有標本室、博物室、沙氏考古館，標本室與博物室至遲在1931年已經建成，館址位于理學院，至于藏品信息，博物室館藏信息不詳，“標本室內費五年探集，及交換之時間，列陳多種害蟲與寄生物，已成為中國第四標本室”，由此可知標本室館藏應包含“害蟲與寄生物”標本［5］；沙氏考古館建館年份與館址所在不詳，全面抗戰時期，該館損失夏、商、周以來瓷器、銅器、石器及古金幣等文物3 600余件［6］，由此推斷該館藏品包含中國文物，且藏品數量在3 600件以上。

西南地區有教會大學博物館3座，皆為華西協合大學（以下簡稱華大）所建，分別是古物博物館、自然歷史博物館、醫牙科博物館。建館時間上，古物博物館籌建于1914年，1932年正式建成，自然歷史博物館、醫牙科博物館建館年份不詳。館址方面，古物博物館早期館址位于華大懷德堂及赫斐院，1928年懋德堂落成，古物博物館遷入其中［7］；自然歷史博物館位于生物室內，醫牙科博物館設于華大醫牙科教室及牙科教室。至于館藏情況，根據葛維漢在1936年的統計，古物博物館藏品15 885件，主要為中國古物和邊民文物；自然歷史博物館藏品13 579件，主要是動植物標本、地質標本；醫牙科博物館藏品28 127件，主要是醫學研究所用標本［8］。

華北地區有教會大學博物館2座，均為燕京大學（以下簡稱燕大）所建，分別是古物陳列室和史前陳列館。自1928年起，哈佛燕京學社每年出經費千余元購買文物，隨著藏品規模逐漸擴大，為方便研究，建立專門館舍陳列文物，定名為古物陳列室，于1936年11月舉行開幕典禮［9］。史前陳列館建于1940年，由裴文中先生主持建設，館址位于燕大鏡春園，經費由哈佛燕京學社撥付，館藏人類學標本，主要為中央地質調查所北平分所、新生代研究室內遷避難后留存在北京部分標本，1940年12月4日正式開館［10］。

按照其創辦主體，13座教會大學博物館可以分為教會大學創辦和非教會大學創辦兩類。由教會大學主持創辦包含兩種辦館情況，一種是至新中國成立前，一直都由教會大學辦理，這類博物館有華大所建3座博物館、齊魯大學成章博物館、燕京大學古物陳列室、燕京大學史前博物館、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等7座；另一種是隨著教育權力的收回，在新中國成立前已經收歸華人辦理，這種類型的博物館僅有嶺南大學博物館一座。另一類則非由教會大學創辦，但在辦館過程中，曾收歸教會大學辦理，其中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在新中國成立前一直由教會大學辦理，另一種情況是在新中國成立前脫離教會大學，前者如震旦博物院，后者如濟南廣智院。

二、教會大學博物館的類型和藏品來源

教會大學博物館館藏豐富，按藏品性質，教會大學博物館可分為綜合類、自然類、歷史類、專門類等四種類型。福建協和大學所建博物館與嶺南大學博物館因缺乏藏品信息，暫不進行分類。

綜合類博物館有震旦博物院、廣智院。以震旦博物院為例，該館藏有中國古代青銅器、玉器、瓷器等約3 500件［11］；動物標本有哺乳類、鳥類、爬蟲類、兩棲類［4］、水陸軟體動物、昆蟲標本等，數量眾多；植物標本五萬余件［12］。

自然類博物館有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華大自然歷史博物館、燕大史前博物館。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專藏植物標本，建館之初僅采集南京附近農作物標本，后來逐漸擴大到溫州、杭州、廬山、九華山、黃山等地，還通過交換的方式獲取其他博物館所藏中國植物標本［3］。華大自然歷史博物館藏有動植物標本、地質標本13 579件。燕大史前陳列館藏有北京猿人標本、“從中國猿人到河套人的骨骼、牙齒以及他們所用的各種石器、裝飾品、伴生的古生物、燒石、灰燼”，歐洲舊石器時代標本等［10］。

歷史類博物館有華大古物博物館、燕大古物陳列室、齊魯大學成章博物館。以華大古物博物館為例，1936年時該館有藏品15 885件，藏品有清代服飾及刺繡品、多種質地鼻煙壺、唐朝至近代瓷器、古代錢幣、各類雕刻品、周至當代銅器、古今玉器、清代珠翠及裝飾品、四川廣漢地區考古發掘所得遺物、川康地區新舊石器時代石器、漢至明朝墓葬陪葬品［8］。華大古物博物館尤其重視“邊民文物”收集、重視對西南少數民族的調查研究，民族民俗文物征集是博物館的一項重要工作，僅在1932—1936年間，計征集“邊民文物”3 058件［13］；同時該館也重視“邊民文物”的展覽，1942年時，該館有中國藏品26 000余件，西南邊民文物與西藏文物是該館陳列重點，當時展出的西南邊民文物，有苗族、彝族、羌族、納西族、傣族、開欽、緬甸等民族服飾、農具、樂器、武器、宗教器物和文獻資料、文字，在展西藏藏族文物27組，陳列有法器、神像、經文文具、民生用品、藝術作品、婦女服飾等物品［14］。

專門類博物館有華大醫牙科博物館，主要收藏醫牙科醫學標本，藏品包括解剖學標本及模型、病理學標本、反映病理情形的顯微鏡標本、口腔標本及模型、人類牙齒標本及模型、動物牙齒標本、反映口腔與面部疾病的人頭模型［8］。

教會大學博物館的藏品來源多種多樣，計有專題征集、接受捐贈、館際交換、自然標本采集等手段。專題征集方面，以收購為主，如燕大古物陳列室每年近千元的文物購買預算，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所購海南植物標本。華大古物博物館在葛維漢任館長期間，將人類學調查與藏品征集工作結合起來，大量收集“邊民文物”。接受捐贈有華大古物博物館接受廣漢縣政府所贈廣漢月亮灣出土遺物［15］179。

考古發掘也是文物的主要來源，1934年葛維漢主持對月亮灣的田野發掘，此次考古發掘出土石器、玉器、陶器等約600余件，由當地政府捐贈給華大古物博物館，以供收藏和研究之用；1931年至1934年間入藏華大古物博物館的廣漢月亮灣遺物有陶器數百片、保存較好的玉器十件、殘玉四件、石器一百件［15］180-192。

藏品交換方面，既有國內博物館間的交換，也有同外國博物館的交換。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通過交換的方式獲取了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院所藏云南省植物標本，同嶺南大學獲取了廣東地區植物標本［3］。

自然類博物館在搜集藏品時廣泛使用了自然標本采集方式。金陵大學植物標本室多次進行標本采集活動，在1923年與1925年的標本采集活動中，采集范圍覆蓋溫州、杭州、廬山、九華山、湖北、山西等地區［3］。

三、教會大學博物館的建館目的

收藏、研究、教育是博物館的基本功能，教會大學博物館作為教會大學的附屬機構，服務于學校的教育，如華大所建醫牙科博物館專門服務學校的醫牙科學習。研究工作也是其題中應有之義，華大自然歷史博物館“深冀將來對于中國西部生物科學之研究，能有特殊之貢獻也。”［8］華大古物博物館在建設之初，即期望建成“世界上研究華西地區漢族和非漢族的最好的博物館”，“應當成為世界上研究華西文明的最好的研究機構”［16］。在服務學校教育與科研之外，也有配合西方國家侵略活動的目的，即傳教和掠奪中國資源。

傳播教義，吸收教徒。“華大博物館的創辦的初衷，是服務于基督教大學和華西基督教運動。”［7］廣智院其創辦過程中明確表達了其傳教的目的性。廣智院標榜“純以服務社會為天職”，其根本目的在于改變中國知識分子對基督教的敵對態度，“中國有學問的人對于我們的敵對態度，其簡單原因乃是沒有聽到真理的福音……如果能把知識界的敵對態度消除或減低了，那就是在今日中國里拿走了最強烈的反基督勢力”［17］104，希望消除知識界對基督教的敵視，從而達到“上行下效”的傳教效果。廣智院還利用展廳布置和講道活動為傳教服務，院內展示的模型和圖片，從經濟發展、社會生活、醫療衛生條件、封建陋習等多個角度美化歐美，讓觀眾深感中國落后，并將這些披上宗教外衣；展覽大廳只在講道所設置休息長椅，一旦休息的觀眾多了，布道員就將門關上開始講道，進行美化基督教的宣傳［17］108-111。

掠奪中國資源。帝國主義利用教會大學博物館進行文物盜竊活動，在四川以華大古物博物館為據點，白天寶任華大古物博物館館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以卑鄙手段盜買、盜賣、盜贈、破壞我國珍貴古物”，曾將館內所藏新石器時代彩陶、清朝雕花屏、羌人古瓶、汶川熊貓頭骨、清代古墓石碑、銅爐、刺繡等珍貴文物盜運至美國，“古代名貴雕像、繡品、清代水晶、瑪瑙、象牙、瑚玉等制的鼻煙壺及各種拓片”也慘遭盜賣和破壞，他將部分館藏拓片寄送給戴謙和、皇家安大略博物館、美國哈佛燕京學社等人和機構;其他機構寄存于華大古物博物館的文物也遭破壞，1949年7月，華大學生檢舉白天寶開封北京圖書館寄存文物，隨后北京圖書館及西南文教部對寄存文物進行清點，發現寄存文物中唐代獨耳水盂、明代空花雞幣、漢代彈琴土俑、漢代小土缶、漢川碑拓片等遺失［18］。廣智院也是帝國主義盜竊中國資源的陣地，魏禮模任廣智院院長時，收集中國古籍、瓷器寄送回英國，林仰山任院長后，協助魏禮模收集中國瓷器運回英國［16］。

由于部分教會大學博物館如福建協和大學所建標本室、博物室、沙氏考古館資料較少，文章未能對其做出詳盡分析，后續研究中，筆者將深挖史料，對這一專題做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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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冰欣（1998—），女，漢族，安徽阜陽人，單位為黑龍江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

李紫英（1998—），女，漢族，湖南岳陽人，單位為黑龍江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研究方向為中國近現代史。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