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聰敏 趙曉峰

摘 要:發展村集體經濟是實現鄉村產業振興的重要途徑,而村集體經濟的發展與村莊治理密切相關。以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經驗為案例,引入關鍵群體理論的分析視角,對能人帶領型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形塑機制進行分析。研究發現,鄉村能人通過農民合作社的架構來整合村莊內外的多元主體力量,進而形成了發展導向的治理共同體。其中呈現的主要機制為:一是鄉村能人利用社會關系網絡動員多元主體參與集體經濟發展以形成治理共同體;二是鄉村能人綜合運用人情法則、公平法則、利益捆綁與利益聯結等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從心理和物質利益層面約束村域內多元主體行為,并通過建立科學合理的治理機制以適應外部環境要求,穩定外部參與力量,從而在保障可持續性發展的基礎上實現了鄉村治理精英的再生產、治理共同體的重建和社會治理效能的提升。
關鍵詞:鄉村能人;關鍵群體;治理共同體;鄉村振興;集體經濟
中圖分類號:F320.1;F32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23)02-0036-10
收稿日期:2021-11-11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3.02.0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20ASH010)
作者簡介:曹聰敏,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發展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農村社會學。
*通信作者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鄉村要振興,產業振興是基礎和關鍵。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壯大有助于實現產業振興。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雖然激活了農民生產積極性并提高了農業生產效率,但相當多的農村集體資產和集體經濟出現弱化態勢[1]。隨著我國工業化快速發展,農村青壯年人口大量外流,半工半耕的家計模式成為農村社會生產生活的主導型模式[2],土地耕作老齡化、人力資本稀缺等問題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農業產業朝著現代化方向發展。在此背景下,發展農村集體經濟被視為實現鄉村振興尤其是產業振興的關鍵路徑[3]。其中,培育和發展農民合作社被視為促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重要實現路徑[4]。
在以農民合作社為組織載體推動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過程中,集體經濟對村莊的治理結構、治理規則、治理過程以及治理績效均具有正向推動作用[5]。而集體經濟的發展自然涉及多元利益主體,這其中包括代表政治力量的上級政府、代表內生力量的鄉村能人和普通農戶、代表市場力量的涉農公司等。在合作社的架構下整合村內外的多元主體力量以形成發展導向的村莊治理共同體,是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組織基礎。在多重結構性力量匯集過程中,自然需要一種主要力量作為紐帶,形成有機團結的治理共同體,輔之有效的治理機制,規范并推動治理共同體良性運行,促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和村民增收致富,進而改善村莊的治理結構以及治理效能。20世紀80年代,農村改革和發展催生了具有經濟資源或社會資源優勢的鄉村能人,其逐漸成為一股影響甚至左右村莊治理的重要力量[6]。
既有關于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研究主要涵蓋以下四個方面。其一,從鄉村能人的概念及內涵方面進行研究。目前學界關于鄉村能人的概念及內涵并未形成一致的認識。胡鵬輝等人認為資財、知識、道德以及情懷等是鄉村能人的重要特征[7]。盡管關于鄉村能人的概念或內涵觀點不一,但都指出才能與責任感是鄉村能人必不可少的核心要素。其二,從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結構變遷方面進行研究。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背景下,王杰從能人擇取條件、組織基礎、角色定位、治村功能以及治村方式等多維度比較發現,現階段的鄉村能人治村絕不是傳統鄉賢的現代回歸,新鄉賢對比傳統鄉賢在多個結構要素上發生了質的變化[8]。其三,從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機制方面進行研究。當前研究指出嵌入性機制是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主導性機制。高靜等人通過對鄉村能人產業治村的案例研究發現,身份嵌入、資本嵌入以及價值觀念嵌入是能人實現鄉村善治的實踐邏輯[9]。在鄉村振興過程中,一方面基于村莊共同體的內生需求,鄉村能人通過社會動員推動村莊內部的民主建設;另一方面基于地方政府與村莊社會對鄉村能人的權威賦予,鄉村能人依托自身的權威身份推動多元主體參與村莊建設[10]。其四,從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面臨的主要困境及其改善路徑方面進行研究。鄧堅認為目前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仍舊面臨激勵機制缺失、作用效果欠佳等困境,基于其面臨的現實困境,提出革新激勵機制等方式以充分發揮鄉村能人的積極作用[11]。吳蓉等人認為鄉村能人作用的有效發揮雖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鄉村治理困境,但其卻面臨與村“兩委”職能邊界模糊、參與訴求與參與結果反差大等困境,并提出從制定規范的制度機制、塑造正確的認知理念等方面予以紓解[12]。
雖然已有研究對鄉村能人群體做了多維度的探討,為后續進一步聚焦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議題提供了基礎,但還存在一些可拓展的空間。一是既有研究多從村莊政治建設、公共服務領域探討鄉村能人的行為與作用,較少討論鄉村能人在推動集體經濟發展中對村莊治理結構以及治理績效的影響;二是大多數研究僅從正式制度探討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條件、行動機制,缺乏關注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非正式制度和社會資源;三是既有研究主要關注鄉村能人自身如何參與村莊治理,較少關注其與其他利益相關者的關系。
基于上述思考,本文把鄉村能人參與村莊治理的過程放置于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這一具體場域中,從其與其他利益相關者互動的微觀角度出發揭示鄉村能人帶領型治理共同體的形塑機制。
二、分析視角與研究方法
(一)關鍵群體理論的分析視角
20世紀60年代,經典的集體行動理論指出個體出于自利性選擇的“搭便車”行為是導致集體行動失敗的主要原因,進而認為選擇性激勵與懲罰規則是促成集體行動的藥方。那么,誰來承擔初期規則制定的成本呢?20世紀80年代,相關學者從集體行動的精英視角,提出關鍵群體是集體行動的發起者和倡導者,具有承擔初始成本、發揮示范效應、制定生產決策與規則、以正激勵或負激勵措施促使人們參與集體行動的功能[13]。在中國基層社會治理的語境中,積極分子、社區精英、社會能人等都屬于關鍵群體的范疇,且他們具有較強的能力與責任心、熱心公共事務、身懷專技或特長、擁有優勢社會資源等共同特征[14]。雖然部分研究認為在達成集體行動的過程中,過于依賴關鍵群體并由其主導,可能產生精英依賴、精英替代、精英俘獲等意外后果,但鑒于現階段農民經濟主體性和社會主體性等缺失的困境[15],多數研究對充分發掘關鍵群體的作用持肯定態度。事實上,以農民合作社為依托的治理共同體的形成過程實質是利益相關群體達成集體行動的過程,而關鍵群體理論則為本文探討治理共同體何以可能提供了一個較為適切的視角[16]。
自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鄉村振興戰略以來,產業振興置于鄉村振興的首位,村莊發展導向日益突出,具體表現為發展壯大村集體經濟。在發展村集體經濟的過程中,初始成本投入是其面臨的首要問題。鄉村能人尤其經濟能人因其具有普通村民所不具備的經濟實力、經營管理才能等資源優勢[17]而成為促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發起者和倡導者。其中,鄉村熟人社會中的社會聲譽和社會認同的回報則補償了鄉村能人的初始成本付出,并激發了其促成集體行動的動力[18]。在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集體行動中,除鄉村能人外還涉及其他利益相關主體。這需要鄉村能人通過相應的動員機制使相關利益主體參與到促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集體行動中來,并通過相應的激勵機制規范和約束相關利益主體的行為,以實現鄉村產業振興的目標。
在關系社會中,私人社會關系網絡是鄉村能人動員相關利益主體投身于統一行動的重要社會機制[19]。集體行動往往發端于處于社會關系網中心位置的人物動員[20]。與普通村民相比,具有村干部、黨員以及經濟能人等多重身份的鄉村能人影響力較大,可通過私人社會關系網絡影響相關利益主體參與合作社以促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此種能人動員現象體現了中國以個人為中心的差序格局的人際關系網絡。鄉村能人往往從自身人際關系網絡中動員一小部分積極分子,積極分子又從自身人際關系網絡中動員一部分人,通過滾雪球的方式,逐漸經歷鄉村能人-關鍵群體(能人及積極分子)-普通村民、政府與外部涉農企業的動員過程,最終在農民合作社的組織基礎上,推動了以村集體經濟發展為目標的治理共同體的形成。
在這一動員過程中,身份建構是社會關系網絡發揮有效動員的關鍵機制[21]。身份建構即個體成員在認同社群的基礎上建構社會身份、內化社群的行為規范,并在具體行動中捍衛集體利益[22]。這主要得益于組織成員對占據權威地位的鄉村能人的權威信任和對組織中的制度信任相貫通,即隨著組織價值理念的傳播,村民對鄉村能人的關系性信任逐漸轉化為對組織的認同性信任[23]。此外,鄉村能人不僅通過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約束和規范村莊內部參與主體的行為,還通過適應外部環境的制度化方式穩定外部力量參與的可持續性。最終,在鄉村能人內外動員機制的雙重作用下,形成以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為目標的治理共同體,進而實現鄉村治理精英的再生產、治理共同體的重建以及治理效能的提升。
綜上,關鍵群體理論是理解能人帶領型鄉村治理共同體何以可能的適切理論,有利于認識在與普通村民、上級政府、涉農公司等多元主體互動中,鄉村能人促成以集體經濟發展為導向的治理共同體的行動策略及其對村莊治理結構與效能的影響。
(二)研究方法
本文以個案方法開展研究。作為本文經驗證據的萊西市Q新村是山東省推進鄉村產業振興的樣板村,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觀察與分析鄉村能人以農民合作社為依托推動集體經濟發展的典型案例。
位于萊西市小沽河東岸的Q新村,距離Y鎮政府駐地6千米左右,由4個自然村組成,共492戶1 602人,可耕作農地2 900畝,荒地200畝左右。Q新村較其他村莊有一個顯著特征,即由村集體經營的預留地達760畝左右,占全村可耕作農地26%左右。由于長期擁有如此規模的集體預留地,使得集經濟精英與政治精英于一體的鄉村能人J擁有了領導村民發展的話語權,從而帶動Q新村集體經濟步入快速發展階段。2020年5月,J動員村民以土地入股經濟合作社的方式,利用350畝村集體預留地建成無核葡萄產業園區,每畝產量控制在2 000公斤左右,2021年新村集體收入約130萬元,人均收入約2萬元。
筆者綜合采用深度訪談法和檔案資料整理法,于2021年7月24日至7月31日和2022年1月15日至1月20日兩次深入萊西市Q新村,重點與Y鎮農辦主任、Q新村黨委書記、村干部、黨員等人進行了半結構訪談。此外,筆者還對村莊經濟能人與村民進行了非結構式訪談,并組織10余次座談會,并實地走訪村委會、合作社與企業調研收集的文件資料主要包括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方面的相關文檔、書籍資料,如萊西市市委印發的有關拓展“萊西經驗”的通知、鄉村振興工作情況、村莊發展紀實、萊西會議讀本等。。
三、能人帶領型治理共同體的生成機制:社會關系網絡動員
在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鄉村能人依賴于前期社會資本的投資,以葡萄專業合作社為依托,通過社會關系網絡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參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以形成治理共同體。
(一)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中的能人現象與社會資本投資
在村莊發展中能人的經濟、政治與社會地位一般優于普通農民,他們能對普通村民行為選擇產生引導作用。在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中能人現象十分突出。J是Q新村葡萄專業合作社中能力出眾的能人,其能人地位的獲得依賴于多年社會資本的投資。1998年底,在外經商的Q新村村民J回村擔任Q村主任。他發現Q新村農業主要種植傳統大田作物,這是農業收入低的主要原因。于是他開始思考如何調整產業結構,促進村民增收。當時正值全國土地二輪延包,萊西市政府在土地延包的基礎上,作出決定:一輪土地承包合同到期后,其中承包給村民的林果桑地可由集體收回運營,并由各村自行商議的決定。剛結束外出經商生涯的J認為這是一個壯大農村集體經濟的機會,于是通過召開村民大會討論通過土地調整政策。自2001年起,J開始為農業產業結構調整做準備,帶領村干部和骨干村民外出考察學習,選定無核葡萄產業,并根據村民意愿、自我選擇、公平補償的原則,建立100畝土地連片的無核葡萄產業園。在J帶領下,葡萄獲得較好收益,有效提升了J在村莊中的聲望,為其此后動員更多村民加入合作社積累社會資本此案例來源于《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紀實》(內部資料)。。
(二)能人社會關系網絡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參與
在村域內,J的早期社會資本投資,使其在葡萄專業合作社中形成較高聲望,再加上其大姓家族網絡為其獲得關鍵群體的支持奠定了基礎。Q村葡萄專業合作社目前有1 441名社員,占全村總人口數90%,其中9名社員與J同屬一個大家族,4名社員是J要好的朋友,54名社員是村干部和黨員。這些社員是第一批參與合作社的骨干分子。在2013年至2015年間,葡萄種植農戶為多掙錢,私下不顧種植管理規定,任意擴大葡萄畝產量,從限定最高畝產量2 000公斤擴大到5 000公斤不等,導致葡萄品質下滑、口感不佳、口碑破壞,高端市場客商流失。2015年,近500畝葡萄園逐漸萎縮,葡萄產業瀕臨破產,一大批社員逐漸退出合作社。然而在J勸說下,與J具有強關系的31名社員基于對J經營理念的認同,非但未跟風退出合作社,反而汲取葡萄產業失敗的經驗教訓,再次集中集體預留土地建立300畝無核葡萄產業園數據來源同腳注①。。
上述經營風波凸顯出一批堅定追隨者,逐漸成為合作社發展中的關鍵群體,為治理共同體的形成提供穩定性力量。在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最初階段,關鍵群體更多受到J私人關系的影響,到后期則逐漸轉變為受其聲望影響,這是對鄉村能人早期社會資本投入的回報。Q村合作社中的關鍵群體從最初的熟人團體逐漸成長為一群具有共同價值理念和合作精神的團體,其中鄉村能人的權威性信任扮演了重要角色。鄉村能人在帶領社員發展特色產業的過程中,堅持為社員傳遞發展高品質產業、增收致富的價值理念,在潛移默化中形塑關鍵群體的理念認同,從而引發關鍵群體對鄉村能人乃至合作社的經營理念產生認同和信任。同樣的,具有干部身份或經濟精英身份的關鍵群體又以自身的社會關系網絡動員身邊的普通村民加入合作社,為治理共同體的形成提供支持性力量。
“J是我們的村主任,也是我一個門頭的兄弟。他這個人很有能力,眼光也好。一開始我們都是因為相信他能帶我們增收致富,但隨著在合作社里面和J一起共事多了,發現他帶領我們辦合作社也不光只顧自己多掙錢,更想通過合作社為村莊更好發展做點自己能做的事。雖然一開始那幾年有人鬧著退社,但是我們幾個都覺得光顧產量不顧品質的種植根本不能持續盈利,長期會變成大路貨。”(Q新村網格黨支部書記G訪談記錄20210726)
在村域外,隨著合作社規模以及功能日益增加,其對物質資本與金融資本需求隨之增大。因此,它不僅需要村內人員支持,還需要上級政府和涉農公司援助。20世紀90年代實施的“鄉政村治”體制,使得村黨支部書記、村主任等人成為基層政府治村的代理人。政治能人身份使J更了解政府的辦事程序、政策,同時長期與上級政府打交道也使其易于獲得體制內的政治資本。Q新村合作社面臨的資金短缺、政策支持等問題是J借助政治身份尋求上級政府支持的主要驅動力。體制內身份、積攢的政治資本幫助J爭取上級政府的政策資源,為Q新村治理共同體的運轉引入外部支持。
“J從1998年就開始擔任村主任,多年擔任村干部的經歷使他比普通農戶更了解上面的惠農政策。Q新村2020年建立的無核葡萄園共投資了600多萬元,主要是設備投資和運營資金,這錢從哪來,J主要從三個不同的渠道籌錢:一是萊西市委組織部的扶持資金;二是政府農田水利項目和水肥一體化項目的支持萊西市委組織部對每個村莊都有扶持政策,每村50萬元。Q新村的扶持資金總共150萬元,借款30萬元,共180萬元;市水利局投入無核葡萄園坪塘水利項目折合人民幣38萬元和一條價值30萬元的低壓管道;市農業局扶持的三套水肥一體化工程項目折合人民幣50余萬元和扶持資金60余萬元,用于Q新村無核葡萄產業建設。資料來源于《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紀實》(內部資料)。;三是銀行貸款。他經常來回我們鎮上蓋章、跑資金,爭取上級政府政策落實,終于解決了無核葡萄園資金的問題。”(Y鎮農辦主任L訪談記錄20210724)
與此同時,多年的從商經驗以及不斷在外學習考察無核葡萄產業發展的經歷使得J較普通村民具有開闊的眼界,對市場信息較為敏感,積累了較多體制外社會資本。合作社的升級需要農業社會化服務公司的支持,具有經濟精英身份的J利用多年經營積累下來的社會資本尋求村外涉農公司的支持。
“J是我朋友,我們公司做農業已經二十多年,十多年前從單純的農資公司轉型為一、二、三產融合的公司。我們已經有了葡萄生產技術管理的成熟經驗。Q新村就和我們簽約,購買我們公司的化肥農藥,我們則為他們提供全程托管的標準化技術指導與管理。”(青島某農化有限公司總經理L訪談記錄20220119)
概言之,鄉村能人運用社會關系網絡動員村域內外多元主體參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以形成治理共同體。在形成治理共同體階段,能人可以依靠個人魅力、熟人關系、體制內外的社會資本去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參與集體經濟發展。
四、能人帶領型治理共同體的穩定機制:非正式與正式制度協同治理
在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中,鄉村能人J綜合運用非正式與正式制度約束村域內多元利益主體的行為,并通過適應外部環境要求以穩定外部參與力量,從而實現治理共同體的穩定。
(一)非正式與正式制度的彌合以穩定村域內治理共同體
中國是一個具有明顯關系性特質的社會,這為人情法則有效發揮提供了土壤。人情法則主要適用于熟人社會之間,它不僅可以用來規范組織成員之間的交換行為,也是鄉村能人獲得成員和資源支持的重要社會機制。在村莊社會中,集政治、經濟與社會精英于一體的鄉村能人可以利用人情法則,制定組織成員參與集體經濟發展的規則,約束社員的機會主義行為,以此穩定治理共同體。如果社員為一己私利而損害組織或他人利益,其行為將會被貼上破壞共同體的標簽,聲譽也將在村莊熟人社會中遭到損害。因此,村民從維護其在村莊的聲譽出發,會克制自身私利的膨脹,而盡量與合作社進行合作。
“為了保證產品的口碑,我們申請了Q新村葡萄商標,防止市場上以假亂真,破壞我們的名聲。我們對果農使用商標也具有口頭約定,為了保證Q新村的葡萄口碑,果農不能不經過合作社同意私自用商標賣自家葡萄,不然將被強制退社并對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果農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敢隨意貼牌賣自家葡萄,不然壞集體名聲這件事背不起。”(Q新村黨委書記J訪談記錄20210725)
同時,人情法則不僅對普通村民具有約束作用,也對鄉村能人的行為具有規范作用。對鄉村能人而言,人情法則是一把雙刃劍。運用得當,有助于鄉村能人利用面子、人情等動員村民加入合作社并約束成員行為;運用不當,則會對鄉村能人的聲譽、信任產生負面影響。此外,人情法則只有在不違背公平法則的前提下才能充分發揮其動員社會成員和規范組織成員行為以穩定治理共同體的積極作用。因此,如何在人情法則與公平法則之間保持平衡,對鄉村能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集體經濟發展中,如果鄉村能人在利益分配時堅持公平原則,不僅能增強村民的信任,提高其在組織中的號召力與動員力,還有助增強治理共同體的凝聚力以及成員之間的感情,從而達到穩定治理共同體的目標。如下案例可以體現出鄉村能人恰當運用公平原則對治理共同體穩定的重要性。
“在葡萄銷售季節,當時Q新村無核葡萄每畝最高產量控制在4 000斤左右,品質高、糖度高,每斤收購價達到8元左右。合作社在每斤葡萄售價中提取1角錢,作為勞務費分給有關市場管理人員。我們J書記不可能因為你是他家親戚,就從你家每斤葡萄售價中提取5分、8分錢,如果這樣干,對其他果農也不公平,以后我們這個集體里面肯定產生隔閡,況且他也沒臉見人。”(Q新村村民X訪談記錄20220119)
如果說人情法則與公平法則是對鄉村能人和村民的精神約束,那么利益捆綁與利益聯結則是對村民進行物質約束以穩定治理共同體的關鍵舉措。能夠維持一定數量的社員是農民合作社發展的基礎,因此作為合作社帶頭人的鄉村能人有責任探索物質激勵機制以穩定治理共同體。隨著農民對農業社會化服務的需求日益增加以及合作社經營范圍的日益擴大,鄉村能人基于合作社業務聯合而建立利益捆綁機制可以約束村民的隨意退社行為。
“隨著村莊農業產業結構調整,我們明白,農業產業轉型除了選好產業、產品品種外,關鍵在于提供農戶所需要的產供銷一體化的社會化服務。無核葡萄是個新產業,農技指導必不可少,還有肥料農藥采購、葡萄銷售,以及必要的貸款,都很需要。2008年,Q新村依法成立青島萊西市Q新村無核葡萄專業合作社,起初社里主要為社員提供銷售服務,很少干預農戶種植管理環節,有些農戶打破合作社的規定,任意擴大畝產,最終Q新村無核葡萄質量無法保證,銷售陷入困境。因此有人開始退社。我們意識到隨著品種更新和管理技術更新,很多社員怕承擔成本,不愿意跟上新技術新設備,想直接把大棚租給外面的公司,自己干脆拿租賃費。為此,2020年合作社引入植保公司提供一定的農業社會化服務,合作社和我們幾個理事拿大頭服務費,農戶拿小頭,后來試驗了一年,我們的無核葡萄品質真的上去了,一吃就是不一樣,畝產收益上升了。”(Q新村黨委書記J訪談記錄20210725)
在利益捆綁機制下,社員不會隨意退社,而是綜合考慮退社的機會成本。隨著社員退社率的降低,治理共同體逐漸得到穩定。通過利益捆綁機制,治理共同體的內部穩定也在合作社與社員之間建立起利益聯結機制,社員通過遵循社會與經濟交易行為準則,從而實現合作社與社員之間的利益共享。而合作社與農戶之間是一種榮辱與共和命運相連的關系,一方打破合作關系,兩方利益皆受損。因此,鄉村能人通過人情法則與利益聯結機制實現了治理共同體的穩定。
此外,我們應當看到,正式制度的強制性、明確性、追責性等特征不僅為非正式制度約束提供底線保障,還可以降低成員的機會主義行為以穩定治理共同體[24]。Q新村黨委書記J依靠正式制度對成員的約束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召開社員大會制定規則、規章等,并形成社員共識以規范社員行為,而社員的行為及其產生的后果具有可證實性,這使社員機會主義行為的發生有暴露風險,從而危及其在村莊的聲譽以及受到相應懲罰;二是通過社員大會制定合理的利益分配方案,使社員的付出與收獲成正比。社員績效的合理化有助于增加村民信任以及增強合作社中社員的凝聚力與歸屬感,從而有利于治理共同體的穩定。
“在每年10月,是Q新村葡萄收獲季節,為了防止果農惡性競爭,最后誰也得不到好處,我們書記J就召集社員開大會討論,給果農銷售的葡萄統一定價。根據當時的市場價,與客商確定無核葡萄的分等級價格,并且按照雙方約定的規則執行規則如下:一是當年價格確定后不能變動,不可再漲價或降價;二是收貨客商要先繳定錢;三是繳了定錢后可以選果農和戶數,而且選定后不能變動;四是客商先到先選,先選先得;五是果農必須按先選先得的規則將無核葡萄供給客商,不可自行變動。這些規則相當于無核葡萄專業合作社與葡萄種植戶為供給方與收貨客商簽訂的預售購銷合同。資料來源于《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紀實》(內部資料)。。有了這套規則,Q新村的無核葡萄銷售的基本秩序就建立起來了,并成為合作社明文規定,大家都同意,而且都自覺遵守,誰也不愿意冒險戴上破壞集體利益的帽子。”(X村網格黨支部書記W訪談記錄20220119)
(二)適應外部環境要求以穩定外部參與力量
外界力量對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支持更多地體現了工具性的動機,即雙方社會利益交換更多建立在“計算性信任”基礎之上[25],這會為外部力量參與治理共同體埋下不穩定的種子。因此,為減少外部參與力量的不穩定性,適應外部環境要求以穩定其支持就顯得愈發重要。Q新村J書記為了能長期穩定地獲得上級政府與涉農公司支持,積極構建科學合理的組織結構與治理機制。受到類似阿里巴巴的合伙人公司制度的啟發,J書記邀請長期關注本村發展的大學教授設計類似的股權架構,積極爭取工商局的認可,使合作社以“公司”的形式與外部涉農公司合作,使日常運行有章可依,有法可循,從而有效降低雙方合作中的不確定風險。
概言之,鄉村能人通過非正式制度軟約束與正式制度硬約束的協同治理策略,約束了村域內多元利益主體的行為。這不僅有利于村域內治理共同體穩定,還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村域內多元利益主體由于破壞合作而帶來的不確定風險,穩定了上級政府與涉農公司對參與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預期,增強了其信心與支持。與此同時,鄉村能人適應外部環境要求的策略也有助于穩定外部參與力量,從而達到穩定治理共同體以實現集體經濟穩步發展的目標。鄉村能人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形成并穩定治理共同體的運作機制見圖1。
五、能人帶領型鄉村治理共同體的功能分析
在鄉村能人帶領下,多元主體參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不僅對村集體與村民經濟收入增加具有重要作用,還對鄉村治理結構以及治理效能提升具有重要影響。
(一)鄉村治理精英再生產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具有深刻的治理內涵。現代化的農業生產經營可通過相應的機制運作以實現普通農戶與大市場的有效接軌,而鄉村能人即扮演此種機制構建者的角色[26]。本案例中的鄉村能人Q新村黨委書記J集經濟精英、政治精英與社會精英于一身,其特定身份不僅使其將村莊葡萄產業的發展視為個人事業,更視為一項公共事業。因此,他始終積極動用社會關系為本村產業發展而努力。村莊集體經濟發展衍生出的權威地位促使其成為重構鄉村治理共同體的積極推動力量。
此外,帶有集體經濟色彩的合作社不僅為鄉村能人發揮引導作用提供舞臺,還為培育更多的鄉村能人提供土壤。改革開放以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和農村稅費改革兩大放權讓利政策的實施,雖然激活了農民生產積極性、減輕了農民負擔、緩解了干群矛盾,但也導致農村社會治理的懸浮化。這主要表現為鄉村干部的離農化以及由此導致人民公社時期建立的鄉村治理共同體解體。在此現實情境下,符合小農需求和外部市場需要的能人引領型合作社建構了一個共同體實踐的新場域。在能人帶領下,合作社內的骨干分子基于產業長遠發展的考量會緊密團結在一起,為形成新的鄉村治理精英和鄉村治理結構提供后備隊伍。
(二)鄉村治理共同體重建
在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經驗中,被市場卷入其中的葡萄種植戶并未被市場所主導,多元利益主體之間反而建立起緊密聯結的治理共同體。此種有機聯結的治理共同體不是建立在行政強制力的基礎上,而是建立在多元主體社會關系聯結與經濟利益聯結的基礎之上,該聯結關系由鄉村能人串聯而成。
在社會關系聯結方面,社會資本不僅具有聯結熟人的紐帶作用,還具有聯結陌生人的橋梁作用[27]。首先,社會資本連接熟人之間的紐帶作用為鄉村能人動員村域內成員參與治理共同體提供強有力的工具。在村域內,鄉村能人的社會資本優于多數普通村民,其能夠將合作社致力于促進集體經濟發展與農民增收致富的價值理念融入村莊生活中,重塑村民的集體價值認同,并通過該價值認同影響村民的行動邏輯,促使村民參與到產業發展的集體行動中。其次,社會資本聯結陌生人的橋梁作用為鄉村能人動員村域外力量參與治理共同體提供有力支撐。在村域外,具有體制內資源與經濟資源的鄉村能人能夠利用自身社會資本將村莊集體經濟發展與外部社會連接起來,爭取外部資源支持,為產業發展注入外部支持力量。因此,在推動村莊集體經濟發展的過程中,鄉村能人利用社會關系黏合劑的特性,把多元利益主體凝聚起來,形成發展與治理合力,共同致力于構建以實現村集體經濟發展為目標的治理共同體。
在經濟利益聯結方面,首先,鄉村能人利用村莊原有的人情交換法則與公平法則在村民之間建立起樸素的利益聯結關系。在此基礎上,村民基于合作社規章制度建立起較為剛性的利益聯結關系。其次,鄉村能人通過利益捆綁與利益聯結機制在村集體與村民之間建立起利益共同體。在治理共同體形成后,村民的經濟利益取決于整個村莊集體經濟的發展,兩者之間的關系逐漸從“離散型”轉化為“關聯型”。村民與村集體建立起利益關聯型關系,由此引發村民較為關心集體發展,并主動參與村莊公共事務治理。因此,不論從村莊集體經濟發展角度抑或是從村莊公共事務治理角度,在鄉村能人的帶領下鄉村治理共同體得以重新建立。
(三)社會治理效能提升
社會治理效能提升是鄉村能人帶領多元利益主體重建治理共同體的核心目標。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是鄉村社會治理效能提升的重要內容[28]。鄉村能人主要通過以下兩方面促進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一方面,具有經濟精英身份的鄉村能人對市場發展機遇較為敏銳,能夠根據本地先天優勢,找到與之相匹配的特色產業,調整農業產業結構以提高農產品附加值,并通過農業科技加持,在滿足農戶所需社會化服務的同時,實現農業集約化生產,促進農業產業快速發展[29];另一方面,融合三重身份的鄉村能人以合作社為依托,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參與,通過規模化經營在增加村集體利潤的同時,實現了村民收入增加。
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為熱衷于農村服務的能人提供了物質基礎。在追求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同時,村莊的農業治理相關事務自然進入到村集體的視野和村干部關心的重點工作中;在鄉村能人的帶領下,村莊治理不僅可以圍繞集體經營利潤的分配與使用進行展開,還可以把修繕村莊基礎設施、關懷村莊弱勢群體付諸實踐,激活鄉村社會治理的活力,最終達到村莊發展與社會治理雙贏的效果。
六、結 語
本文以實地調查為基礎,以萊西市Q新村集體經濟發展經驗為切入點,展現了鄉村能人帶領型治理共同體的形塑過程。案例研究顯示,在重建鄉村治理共同體的過程中,鄉村能人以農民合作社為組織載體,通過社會關系網絡動員多元利益主體形成治理共同體。在此基礎上,鄉村能人通過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約束多元利益主體行為以及適應外部環境,從而在保障共同體可持續性發展的基礎上實現了鄉村治理精英的再生產、治理共同體的重建和社會治理效能的提升。
本文的個案研究僅僅揭示能人引領型農村社會治理共同體形成的一種可能性。在各地實踐中,鄉村能人以及治理共同體穩定還要面臨諸多挑戰。例如,隨著村莊集體經濟向縱深發展,做出較大貢獻的能人、村集體與普通農戶之間會出現利益張力:鄉村能人在集體經濟發展中的主導權與村民的監督權之間出現張力;村集體如果不能理順這些復雜的關系,會導致共同體的破裂。因此,對于鄉村能人而言,如何通過體制機制創新,在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中平衡自身、村莊集體與村民個體的利益關系以形成穩定的治理共同體,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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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haping Mechanism of the Meritocratic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ty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Experience of Q New Village in Laixi City
CAO Congmin,ZHAO Xiaofe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Development,Northwest A&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 712100,Chin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the village collective economy is an important way to achieve th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industries,and it is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the governance of the village.Taking the experience of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Q new village in Laixi City as a case,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analysis perspective of key group theory and analyzes the shaping mechanism of the rural governance community led by able people.The study found that through the structure of farmers cooperatives,rural talents integrate the multi-subject forces inside and outside the village,thus forming a development-oriented governance community.The main mechanisms presented in it are:First,rural talents use social relations networks to mobilize multiple subjects to participate in collective economic development to form a governance community;Second, rural talents comprehensively use formal and informal systems such as the law of human feelings,the law of fairness,the binding of interests and the connection of interests,to constrain the behavior of multiple subjects in the village from the level of psychological and material interests,and to stabilize external participation forces by establishing a scientific and reasonable governance mechanism to meet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so as to realize the reproduction of rural governance elites,the reconstruction of governance communities and the improvement of social governance efficiency on the basis of ensuring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rural hotshot;key groups;governance community;rural revitalization;collective economy
(責任編輯: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