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彩畫背后的故事

方菲

這幅畫的背后是一起駭人聽聞的性侵案。

第一次采訪了解案情的時候，我的腦海里不由得想起第75屆奧斯卡金像獎電影《時時刻刻》中的一幕——準備自我毀滅的女主角睡在床上，生活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涌來，像是吞噬她的洪水。而此案中受害者的遭遇就如同這部電影里的女主角一樣。

受害者名叫江民星（化名），她是在父母的倉促結合之下誕生的。她的人生原本也無人在意，所以即便是不到4歲時就被生父送養。只是這一送，就徹底改變了女孩的命運——被送養后，江民星又經歷了養父的假遺棄、再收養和凌辱，這讓人難以想象。

在江民星（化名）畫的一幅水彩畫中，養父是一只蛇頭人身的怪獸。（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在采訪過程中，承辦檢察官所透露的案情細節無數次震撼到我。江民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甚至不是受傷害最嚴重的那位。從江民星的講述里，承辦檢察官了解到，和她一起受到養父侵害的還有江民星的同學以及兩個跟她一起長大的姐姐。這兩個姐姐同樣是寄養的，比江民星大十幾歲，但都沒逃過養父的魔爪。但和兩個姐姐不同的是，江民星決定反抗。

事情的一開始并不順利。江民星反抗的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在這充滿光明和希望的世界上，江民星卻生活在由養父編織的“牢籠”里。當兩個姐姐紛紛離開這個牢籠的時候，翅膀尚嫩的江民星卻沒有逃離的機會。

當江民星向同學的父母求援時，沒有人真的幫助過她。在某一瞬間、某個階段，江民星絕望了。后來，這起案件有了一個轉機——通過強制報告制度，學校老師幫助了江民星。

如果老師不報告、學校不報告，司法所工作人員沒有第一時間向公安局報案，沒有履行侵害未成年人強制報告制度，那么江民星會依然生活在陰霾之下，我也不敢想象她未來的生活會如何繼續。

后來，養父因涉嫌強奸罪和猥褻兒童罪被提起公訴，江民星也終于得救。2022年5月，在最高人民檢察院第九檢察廳、新聞辦公室、檢察日報社主辦的“未成年人法治手繪畫廊”活動中，江民星畫了一幅畫，畫中是一只蛇頭人身的怪獸緊緊纏繞著一個女孩的脖子。

誠如這幅震撼無數人的水彩畫一樣，在女孩眼里，自己的養父是一只怪獸，蛇身纏住她的脖頸，兩只手還捂住了她的口鼻。在采寫這篇稿件的過程中，同事紛紛告訴我：這張畫看久了會有脊背發涼的感覺，畫中蛇頭上的眼睛更是讓人無法直視。我想，這些沖擊力強的畫面背后是江民星對那段時光最刻骨銘心的回憶，她一定無數次體會過那種令人絕望的發涼瑟縮。在無數個心慌忌憚的夜晚，她一個人緩緩熬過。

現在，在檢察官的關心和幫助下，江民星已經回到老家，跟親生母親一起生活。在那里，她重獲了母愛的陪伴，只是那些夢魘，還是對她的生活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作為一個處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江民星不愛學習、早戀、敏感，又過于懂事，她好像感激身邊每一個人，卻又和身邊的人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距離。也許未來，她還需要花費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平復一些傷痕。所幸，現在的她站在了光明里，有了更多人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