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凌宇

圖/本刊記者 大食
放在平時,一位美院老師退休,又不是企業易主、政壇更新,按理說應該引不起多大的關注。但這人是陳侗,一下便成了藝術圈里的一樁事情。
關心他現狀的人跑到廣東順德的鄉下,在臨水的居所里一同聽雨、聊藝術。陳侗別著麥克風坐在對方眼前,但他思考的維度、觀看的視角,又能讓人明顯感覺到他似乎沒有安分地待在這個空間。如今輕易就能實現的看似直觀即時的傳播方式讓他感到恍惚,旁人得知自己搬進了鐵房子又如何呢,每天的日子怎么具體度過,才是他真正關心的。
談論世界的聲音越發快速,也越發籠統,他模仿這種腔調對外介紹,自己在青田藝術區幫忙管著像“藝術與鄉村”這樣的項目。他租下一千多平方的舊廠房,裝修過后隔為自住區域和用來展示的空間。目前正在展出的是他組織美院學生臨摹的六十來幅連環畫,以此紀念連環畫家賀友直先生100年誕辰。
退休對他而言,就跟火車中途停站一樣,沒什么玄乎。他依舊多處張羅忙活,也因著這些動作,他將自己劃入實踐藝術家的行列,這種實踐突出的不僅僅是創作本身,更多的是“拿錢去做一些公共性的、還不知道是打了水漂還是不打水漂的這種事情”。比如出版、策展、創辦書店,包括協助榕樹頭基金會做的“青田民藝圩”等公益項目。
對于接下來的計劃安排,他有著相當具體的打算。當了36年教師,他想在退休后圍繞自己擅長的連環畫和正在追求的肖像畫繼續教書。同時,他還想開一個連環畫店,正如近三十年前開設博爾赫斯書店。只不過這回,市場反應也許會更冷清。陳侗不是那種不聞窗外事的理想主義者,他清楚地知道,“再也沒有人會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把一本連環畫從頭翻到尾,因為這些不屬于他的故事同樣也被時代拋棄了?!?/p>
難得的是,這個“看似一廂情愿、孤芳自賞的開店計劃,竟然與順德巽美術館的發展規劃在對應大眾的某個點上相契合”。2022年12月,順德巽美術館推出了陳侗個展“我自縣城來”,在二樓展廳懸掛了60幅他新近創作的連環畫,講述了他自出生到17歲考入廣州美術學院的經歷,同時在三樓開設了連環畫店。
完成這次個人敘事后,陳侗短期內都不愿再從自身取材,他用輕松而堅定的口吻說:“你可以畫別的,但是不能再畫自己,再畫就短命了。但抓住一段時間則不同,它屬于嘮叨,不屬于感嘆,尤其是當自己把人生像商品一樣兜售時,這就等于說一切才剛剛開始,或者重新開始?!?/p>
作為實踐型藝術家,他尤為珍惜且珍視“此刻”,倚賴的是現實目光而非浪漫空想。懷念過去沒有意義,憂慮未來也大可不必,對他而言,“只要解決當下的問題,后面的事就別管了?!?/p>
60歲也好,名義上的退休也好,不過是一槍虛晃,一道綿軟的屏障,面對可以順勢歇息的契機,陳侗不為所動:“一定要一往直前,不要管那個,就當你還很年輕?!?h3>獲獎理由
在擁抱熱潮的時代,陳侗一如既往做藿冷門的事情。在他看來,連環畫就像電視連續劇一樣,可以呈現一種制造真實感而非再現真實的誘惑力。他希望人們通過連環畫,獲得和翻閱舊照片以及其他舊物時同樣的意義,真正起到回放的作用。他堅持實踐,退休后依舊積極做著跨媒介的嘗試。60歲,—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