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份　識“書法”

王翔

東晉 王羲之 草書《平安帖》手卷 中國嘉德2010年秋拍拍品

近代以來，學術界對什么是“書法”的定義很多樣，這并不是本文要討論的重點。從市場角度來看，只要能在書畫市場尤其是藝術品拍賣會上出現并能流通交易、被收藏的字跡，在拍賣市場都通稱為所謂“書法”。但筆者覺得任何一個學界關于“書法”的定義，都不能概括在市場上被通稱為“書法”的這類作品。

拍賣行從拍賣市場角度將一些拍品稱之為“書法”，是很寬泛的概念，基本上是將有一定市場價值的用毛筆書寫的作品都歸到這個大類別里。這些書法拍品雖然五花八門，但也不是無規律可循。我們大致可以從這些拍品的作者身份不同的歸屬，歸納梳理出八種類型。

書以字傳

這類作品是因為字好而傳世，即“書家字”。書者大多被公認為書法家，以書法名世，作品具有很高的藝術性，一些書法大家則更是開宗立派、影響深遠。這些作品里面既包括原作真跡，也包括重要摹本。如藝術品拍賣市場上的古代重要拍品王羲之《平安帖》（摹本）、米芾《研山銘》、趙孟頫《心經》等。沈尹默、于右任、白蕉、沙孟海、林散之、趙樸初、啟功等近現代書家更是藝術品拍賣中的常客，也屬于這一類。該類書法作品的價值體現肯定是以該書法家對書法史的貢獻和影響為主，以其作品藝術價值為主要評判標準。除了書法大家外，此類也包括名氣不大、影響不深遠的其他書法家的書法作品。這些書寫者雖然名頭不大，但也都是以書家的身份而留名的。

書以顯貴傳

這一類書寫者以歷史、政治、權貴人物為主。書者或許本身就是書法家，或不是書家但書法本身也寫得不錯，也有的并不擅書法。比如宋徽宗是宋朝皇帝，又愛好文藝，書法稱“瘦金體”，還有宋高宗趙構書法也在書法史上有重要影響。而清代乾隆帝也愛好文藝，傳世書作很多，但其書法的水平、格調卻很是一般，可是清代帝王書法在藝術拍賣市場上確是炙手可熱的，御筆書法大都能賣出好價錢。在鑒藏史上，岳飛、海瑞、史可法等名臣書法是造假熱點，可見收藏家對歷史名人的追捧。近代的林則徐、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書法在市場上也都價格不菲。在書法收藏中，除了以藝術性考量價值之外，書者的顯貴身份是很重要的因素。這些作者很多本身不善書法，其傳世之作寫得好的多是代筆，而親筆真跡反而沒有什么藝術價值。

書以道德文章傳

元 趙孟頫《心經》冊頁五開（局部）北京保利2017年秋拍拍品

古代文人學者會把做學問作為頭等大事，把寫字、畫畫稱為“小技”。他們有的書藝很精，但不愿花費很多精力放在寫字上。也有的文人、學者并不擅書法，但在學問上的成就很大，存世書法作品較少。還有一些文人士大夫重氣節、品格高尚，他們的手跡也得到藏家青睞。這類書法作品近些年都是書法拍賣中的熱點，如曾鞏《局事帖》、王陽明《復羅整庵太宰書》、黃宗羲《種菜詩唱和詩冊》書法，近代的魯迅、胡適、熊十力、馬一浮等書法都屬于這一類。這里面需要厘清一個概念，有的大文人和大學者的書法本身并不很好，有的可以說并不擅書，但收藏界及市場上他們的書作反而受到追捧。在品評這類書法時不能因其學問大、道德高而過于拔高他們書法的藝術價值。

書以科第傳

中國古代儒家主張“學而優則仕”，隋唐開科舉之后，文士想做官必須通過科舉考試，尤以明清兩代為盛。凡是想通過舉業進階，必須練好書法，尤其是館閣體小楷。通過科舉考上功名，就有做官資格，但不是所有考上功名的舉子都能飛黃騰達，有的人可能入朝為宰相、做高官，大部分可能就是一生為小吏或退居鄉里。但是考上功名后，就有親友故舊文墨往來及應酬書作。在拍賣市場上就會出現專門一個門類就是翰林、進士類書法，其中以狀元、榜眼、探花、傳臚為最。這類書法價格以功名為基礎，結合官階品級及政績、書法水平和詩文成就等綜合因素形成一個成熟穩固的市場價格。比如王壽彭、劉春霖、張啟后、鄭沅、章一山、朱汝珍等晚清科舉書法名家。晚清進士、翰林書法作品因為有一定存世量，所以市場價位不太高，可是市場前景很好。

書以畫傳

在中國傳統文化里書畫是同源的，書法和國畫都是互為影響、互相成就的兩門傳統藝術。古代也有少數藝術家，書畫皆成大家，比如米芾、趙孟頫、文徵明、董其昌、陳白陽等，書畫不分伯仲。所以中國美術史上好多大畫家，同時也是書法家。但是一些以畫家身份成名，書法的成就稍弱或影響不大，或者書名為畫名所掩，這類書法可稱為“畫家字”。如近現代著名畫家張大千、齊白石、溥儒、徐悲鴻、吳作人等的書法則可稱為畫家書法，他們的書名遠不及畫名。實際上這些畫家書法成就很高，可列入書家行列，但由于學術界研究不夠深入，市場也重視不夠。

書以古傳

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經洞的發現，出土了大量公元4世紀至11世紀的佛教經卷、文書等重要文物。讓早期漢文寫經這個書法門類為人所知。寫經是職業寫經生抄寫，不是名家書寫，不同于傳統文人帖學書法，一開始并不受傳統藏家重視。因為傳統書法收藏重名家，故將寫經視為匠人所書。實際上不同時期寫經書法風格多樣，有不少書法家從中取法，其有著重要的版本、文獻、藝術等價值，因年代久遠而保存良好有重要文物價值。寫經書法現在也成了一個專門收藏和研究門類。北朝寫經古拙而存天趣，唐人寫經法度嚴謹，其書法價值漸漸為書法收藏界重視，市場價格一度高漲。

書以業傳

當今，出現了以書法為專業的職業書法家及專門創作、研究人士。這一類以“書法為業”的專業書法家作品也出現在拍賣市場上，這些書寫者中在書法史的歷史沉淀中也會出現“書以字傳”的書法名家。

書以世俗盛名傳

最后一類是社會中知名度大的人物的書法手跡。這種名氣可能是正面的可能是反面的，甚至是可能有傳奇性、故事性乃至爭議性的。這類所謂書法也可以稱作“名人字”。其中為數不多的人會認真練習書法，但大部分沒受過專業訓練，有的名人甚至可能不會使用毛筆，用硬筆來書寫。收藏者也不會計較其書法的好壞工拙，主要是出于名人效應，愛屋及烏。這類以世俗盛名傳的名人書法一般不是傳統書法收藏的主流，受眾群體較窄，其市場價格受風氣影響很大，價格不穩定。此類書法以親筆書寫為上，市場價格主要靠名人親筆手跡價值來支撐，而不是書法藝術價值，不會苛求書寫水平的好壞。

北宋 曾鞏《局事帖》中國嘉德2016年春拍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