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埃利貢

曾經極負盛名的安哥拉狂歡節,如今卻鮮有人問津。歌手托尼·福摩試圖復興狂歡節,鼓勵人們從藝術中獲得能量,用文化戰勝困境。
這里是安哥拉首都羅安達一個條件較差的社區,一名歌手站在滿是碎石的院子里,正在組織表演者進行比賽前的最后排練。
“團結的非洲……”有人在話筒前哼唱著,隨后,打擊樂器的聲音加入進來。十幾名年輕人面對主唱托尼·福摩,一邊搖晃身體,一邊跺腳。
這些表演者大部分是青少年,福摩正帶著他們為狂歡節上的首次亮相作準備。安哥拉狂歡節是一場慶典,也是一次競賽,優勝者可以獲得獎金。狂歡節之后就是基督教的大齋節了。福摩瞪著眼睛,吹著哨子,揮舞著手臂,像一名軍隊教官一樣走來走去。表演者的動作瞬間定格。隨著一聲哨響和一個手勢,他們又重新舞動起來,福摩也隨著一起舞蹈。
福摩的父親是安哥拉一名傳奇歌手。福摩在該國著名音樂家的指導下長大。他曾在世界各地演出,有現場表演也有錄播表演。不過,今天這場演出帶來的壓力卻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語。
安哥拉狂歡節曾是羅安達最負盛名的文化活動,如今卻鮮有人問津。和美國馬蒂·格拉斯狂歡節一樣,這里的狂歡節有艷麗的服飾、森巴音樂和熱情的舞蹈。然而,現在的慶祝活動只持續三天,且活動區域被限制在不到一英里的范圍內。很多人認為,狂歡節式微是因為困苦的生活轉移了人們的注意力,政府也無力資助慶祝活動。
福摩今年38歲,是一名森巴歌手,他的表演感染力極強。他和其他人正在一起努力,希望恢復狂歡節往日的榮耀,同時也在改變參與狂歡節的意義。
狂歡節的組織者鼓勵安哥拉人民組團在狂歡節上表演,并且多參與其他時間舉辦的社會文化活動。六年前,福摩成立“普倫達聯合青年”組合時就是這么想的。這個以福摩生活的社區命名的組合今年終于達到了參賽要求,可以競爭獎金了。
福摩希望他的組合可以獲獎,這樣他們就能購買輪椅,資助饑餓的家庭,幫助年輕人抵御黑惡勢力。
福摩生來就有極高的音樂天賦。小時候,當他父親唱歌時,母親會在一旁起舞。但是在他六歲時,雙親就去世了,他住的地方犯罪橫行,親戚的經濟條件也很一般,生活異常艱難。福摩從八歲起就開始參加狂歡節,他覺得他的組合可以幫助年輕人用文化戰勝困境,就像他自己一樣。
“上帝給的機會,不是只針對你一個人的。”福摩說,“我從藝術中獲得的能量,都分享給了社區的鄰居。我們吃的都是同一碗飯。”
所以,在2月底的那個周六,他努力組織排練,迫切地想要確保萬無一失。排練地點就在他家院子里。他家是一座水泥房子,房頂是波紋馬口鐵的。他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手上涂著演出用的斑點圖案,表情非常專注。他的組合站在熾熱的陽光下,院子里的木瓜樹也提供不了什么陰涼。
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他們準備用紙板剪出非洲的形狀,再畫上各國國旗,但工作只完成了一半。演出用的服裝也沒有準備好,還需要粘上珠子。海報還需要進行最后的潤色。一名青少年坐在遮陽傘下,正在用縫紉機縫制綠色和黃色的布料,遮陽傘上印著安哥拉總統若昂·洛倫索的照片。



福摩踱來踱去,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發號施令。
“錢根本就不夠!”福摩非常生氣地說,“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政府計劃給這個組合撥130萬寬扎(約合人民幣1.7萬元),但還沒有撥付到位。為了支付服裝和其他費用,福摩已經花了150萬寬扎,都是他自己的錢,他本來是想存著這些錢買車的。就這樣,錢還是緊緊巴巴。
搭配演出服的高頂禮帽是用紙板做的,上面覆蓋著廉價的布料。表演者攜帶的大幅海報,絕大多數都是手繪而非專業印制的。
“這關乎文化傳承,政府應該投入更多才對。”福摩說。
安哥拉文化和旅游部長菲利佩·扎烏承認經費確實不充裕。他說,問題是現在的狂歡節并不僅僅局限于城市地區,這意味著政府需要資助的組合變多了。引入私人贊助、盡早計劃、吸引外國游客,這些都是政府為狂歡節增加經費支持的手段。安哥拉狂歡節已經有一個世紀的歷史了。100年前,安哥拉人民自發走上街頭慶祝,嘲弄當地的葡萄牙殖民者。“狂歡節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文化和社會意義。”扎烏說。
理想狀態下,充滿活力的狂歡節慶祝活動可以提振落后社區的精氣神,比如福摩居住的社區。在這個社區里,一棟棟平房擠在一起,周圍的排水溝和溪流里全是垃圾和臟水,散發著陣陣惡臭。臟污不平的道路兩旁,婦女們在木質攤位旁售賣水果和蔬菜。對大多數年輕人來說,飲酒是他們唯一的消遣。
福摩根本沒時間思考今后該怎么辦,因為上場的時間就要到了。“專注于比賽,不要出去和朋友鬼混……多喝水,防止暈倒……控制情緒……深呼吸。”他就像一名教練,在隊員參加重要比賽前再三叮囑著。
“為了我們的社區,我們要贏!”他高呼道,他身邊十幾名年輕人也高聲歡呼起來。然后,他們一起登上了大巴車,前往狂歡節活動的主要街道。
裁判們坐在臨時搭建的露天看臺上。不知怎的,演出開始時,看臺的所有零件似乎都跟隨著音樂一起震動起來。兩名表演者打頭,高舉著寫有“普倫達聯合青年”的橫幅走了過來。其余的人緊隨其后,神氣活現。福摩穿了一身白衣,頭戴一頂顏色鮮艷的高頂禮帽,在表演者中跳上跳下。



表演結束后,他們有說有笑地回到了排練的院子,簇擁在福摩身邊。
這個組合里沒有一個人是專業舞蹈演員。福摩說:“這些年輕人的表現真讓我很驚訝。他們很執著,也很團結,這非常好。”
幾天后,比賽結果公布了。“普倫達聯合青年”只得了第14名,這個組別共有15個組合。今年不會再有任何獎金。
可福摩已經不關注獎金了。
狂歡節前,組合中的一名成員告訴福摩,她家房子的狀況特別糟糕。狂歡節后,房子塌了。所以目前,福摩正在籌集資金,準備購買建材幫她新建一座房子。
“我們開始吧,動手干吧。”他說。
[編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