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共享電動滑板車

漢娜·施威爾

在德國，共享電動滑板車常常被停放在它們不該出現的地方。這時，就需要吉米·沙班這樣的“滑板車獵人”出馬了。

|“滑板車獵人”|

39歲的吉米·沙班駕駛著一輛白色貨車，打開尋找失蹤滑板車的專用軟件。屏幕上柏林老城區的地圖上正顯示著許多紅色的小圓圈。這些都是失蹤滑板車在電池耗盡前顯示的最后出現地點。沙班點開其中一個紅圈，指著屏幕說：“我要去這里找。”他的目的地在施普雷河岸附近，大約有11分鐘車程。雖然并不清楚滑板車具體是在灌木叢中還是水里，但他深知時間緊迫。

沙班受雇于來自瑞典的共享電動滑板車公司沃伊已超過兩年，作為“滑板車獵人”的他負責為公司車輛管理團隊找回失蹤的滑板車。這份新潮的工作伴隨著電動滑板車的流行而出現。自聯邦參議院在2019年通過小型電動滑板車上路的相關法規以來，德國道路上的景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電動滑板車從大都會逐步流行到小城市，如今德國境內有超過65個城市行駛著共約10萬輛電動滑板車。

部分初創公司以每次數歐元的價格提供電動滑板車的租賃服務。客戶不需要將滑板車送回固定租賃點，而是可以將它們隨意停靠在商業區附近。這種租賃方式既便利又環保，然而如今總有人不按規矩停放，人行道上的滑板車東倒西歪，被亂涂亂畫，甚至被丟棄在附近的河岸。這個問題究竟有多嚴重？人們又為何要這樣對待它們？我們試圖在柏林的公園和水域附近尋找答案。

沙班把貨車停在哈克市場附近，徒步走到數米之外的河畔步道，來回踱步尋找失蹤在這里的滑板車。然而，目所能及都沒有紅色沃伊滑板車的身影。近日的暴風雨天氣使得施普雷河變得十分渾濁。滑板車或許就在河里，但此時除了倒映在水面上的舊國家美術館，沙巴根本看不清河里的其他細節。他再次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此時滑板車離他20米遠。沙班跨過河邊的圍欄，將一把特制的吊鉤拋向水面。

沙班平均每天能找回40至50輛失蹤的電動滑板車。大多數車輛是在公園或者某處后院找到的，有時導航也會將他帶到某個地窖、某塊墓地甚至某棵樹上。最近，他還在一棟23層的高樓上找到了失蹤的滑板車。“一個小孩把滑板車帶進大樓，搭電梯上去，停在了家門口。”這位“滑板車獵人”說。然而，這還不是他最離譜的經歷。幾個月前，他竟然因為一輛失蹤的滑板車一路追到波蘭，卻看到滑板車已經被大卸八塊，最后他只能捧著一堆螺絲釘和一些配件返回德國。

| 打撈滑板車 |

沃伊公司是德國四大共享電動滑板車品牌之一。公司強調，對共享滑板車的蓄意破壞只是極少數的現象。大約1%的滑板車會遭到惡意改色、暴力對待或被丟到水里等。據沃伊公司統計，自德國業務開展以來，一共從水里打撈出了275輛滑板車。這種丟棄方式非常危險，因為鋰電池中的有毒物質可能會對水源造成污染，因此打撈工作十分緊迫。

沙班緊貼圍欄邊緣站著，穿過厚重的淤泥拉扯著吊鉤。兩位路過的婦人好奇地駐足旁觀，問他：“您從里面釣起過手提包什么的嗎？”“什么都釣過！滑板車、自行車，有時候還能釣上來一箱金子。”沙班哈哈大笑著說。這當然只是他的心愿。他又拋了兩三次吊鉤，才終于感覺到另一頭傳來的巨大拉扯力道。這位曾經的快遞員微笑著說：“這回對了！”他緩緩地拉起吊鉤。

沒人能說清此刻究竟有多少電動滑板車正躺在德國的河底或湖底。根據2021年6月西德廣播公司的報道，僅科隆附近的萊茵河里，就有超過500輛電動滑板車。這是某電動滑板車品牌委托的打撈公司提供的數據。然而，相關品牌的負責人卻無法認同這個數字的準確性，他們認為很多車輛是在別處失蹤了，并沒有沉入水底。

“我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惡意破壞車輛和危害環境。”沃伊公司德國區負責人史特凡·伯特說。這家初創公司強調，他們正在竭盡所能維護水域和綠化環境，但要達到這一目的并不容易：公司提供的特殊吊鉤在萊茵河上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在科隆市發生了一次大規模公開抗議后，沃伊公司所屬的共享車輛平臺行業協會花費巨資，組織了多次有潛水人員和聲納探測船參與的打撈行動。與此同時，城中也規劃了大片禁停區域。

在施普雷河邊，沙班慢慢收緊吊鉤，吊鉤的另一頭正掛著一輛紅色的電動滑板車。他花了不少力氣，才把這輛30公斤重的滑板車舉過河邊的圍欄。這輛車的鋰電池和電子元件肯定是要更換了，其他部件或許只需要清潔或修理一下。返回貨車的途中，他指著兩百米開外的一座橋說：“我最近和幾個同事在那邊撈上來了12輛滑板車。”夜晚的柏林博物館島周邊常發生破壞滑板車的惡性事件，這些都是誰干的？

| 拋車入河的人 |

曾經有人拍到，大約凌晨兩點左右，一個男人走向河岸邊，高高舉起一輛正亮著綠燈的電動滑板車。在黑暗中，他的外貌難以辨認。這時，只聽有人大叫一聲“住手”，但為時已晚，那個男人把滑板車重重拋進了河里。

這個影片被上傳到一個論壇，引發了熱評。沒人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以及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但很多留言都表達了對他的理解。有人留言道：“雖然把滑板車丟到水里有些不合適，但我覺得，如果能讓它們都消失掉，是真挺好的。”另一個留言說：“這些滑板車真的太煩人了，我早就想這么做了。”

評論區出現的憎惡情緒，實則是在抱怨糟糕的交通規則。人們無法理解為什么這些滑板車可以隨意停放，它們使得原本就被汽車和自行車占據的道路變得更加擁擠了。我們或許必須認真探討如何更加合理地規劃公共交通空間，否則對滑板車的蓄意破壞可能還將繼續。

沙班的手機屏幕上還閃爍著許多紅色的小圓圈，看來他今天還有好幾個鐘頭的工作需要完成。

[編譯自德國《明星》]

編輯：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