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浙區域中國傳統民居馬頭墻造型變遷研究

汪楊　周逢年

摘 要：馬頭墻自產生以來，隨著時間的發展，逐漸在全國各地普及，但各地的馬頭墻造型略有差異。從安徽到浙江區域馬頭墻發展脈絡、造型變遷的分析研究中，推導出馬頭墻造型式樣會因其使用性質、經濟狀況、地理環境和文化寓意等因素有所變化。在變遷的過程中，馬頭墻的功能逐漸由實用性演變為審美性。安徽馬頭墻大多具備防火實用性功能，到浙江區域逐漸發展為審美性功能，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建筑符號。

關鍵詞：皖浙區域;馬頭墻;造型變遷

現階段關于馬頭墻的文獻，大多是研究馬頭墻歷史文化及馬頭墻因地制宜形成的新設計，而對于馬頭墻的發展、造型變遷研究較少。本文研究馬頭墻造型從安徽到浙江區域的造型變遷，立足馬頭墻的歷史溯源，研究皖浙線路馬頭墻梯級式樣、座頭造型的發展，采用對比研究的方法對皖浙兩地馬頭墻造型進行探索，分析兩地異同點，并研究皖浙馬頭墻造型變遷的原因。

一、傳統民居馬頭墻歷史溯源與發展

馬頭墻源于明代中期，當時安徽區域民居大多緊密相連，房屋密度大，建筑材料多用木材，如果房屋著火，大火會迅速波及其他房屋，火勢難以控制，危害巨大。安徽區域的百姓會因為大火流離失所，給人們帶來重大損失。據丁廷楗、趙吉士等編纂的《徽州府志》記載，弘治年間，安徽地區發生了一場大火，導致大片街區被燒毀。當時徽州知府何歆認為阻止火勢的蔓延是防止成片火災最有效的方法。后來他發現，發生火災時火苗容易從墻頭向外蔓延，于是他想到了加高墻頭的方法來控制火勢。何歆提出每五戶人家共同建造增高的墻頭，并將這個方法設為政令全城推行，政令推行之后短時間內，安徽區域便建起高聳的墻頭作為防火墻[1]。這個防火墻的形狀類似馬頭，所以也被稱為“馬頭墻”。官府政令的頒布是馬頭墻在安徽快速普及的原因。大片民居建起馬頭墻后，高低起伏、層層疊疊的馬頭墻遠看像一匹匹駿馬，視覺上有種“萬馬奔騰”的動感，層疊起伏的造型象征著家族興盛，馬頭墻也逐漸成為安徽建筑特色鮮明的造型。

馬頭墻中的“馬”是吉祥的象征，和“馬”相關的成語多有好寓意，如一馬當先、馬到成功等。建筑上有著各種寓意的“馬頭”造型也體現出人們寄情于物的情懷。安徽區域物產豐富，商業發達，隨著徽商在徽州區域逐漸飽和，安徽商人開始擴大經商范圍，全國出現了“無徽不成鎮，無徽不成商”的盛景。而馬頭墻作為安徽傳統建筑的經典符號，有豐富建筑造型、防火防盜的作用，是形式與功能、實用與美感的統一[2]。徽商的快速發展及馬頭墻的實用功能和美觀外形使它快速傳播，這種建筑風格逐漸被帶往鄰近安徽的浙江區域乃至全國各地。馬頭墻也逐漸成為浙江區域民居的重要建筑元素，這些馬頭墻遠遠高出屋頂，其座頭造型多數依據屋主的經濟、身份等而建造。

二、皖浙傳統民居馬頭墻的山墻式樣變遷

馬頭墻是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的一部分，深入研究馬頭墻的山墻式樣及其變遷，有助于了解中國傳統建筑及社會文化。通過比較的方法尋找皖浙兩地馬頭墻山墻式樣的異同，發掘馬頭墻山墻式樣的變遷，可以從側面了解皖浙兩地民間的交往溝通情況和不同區域的建筑文化差異。

（一）馬頭墻梯級式樣變遷

在中國傳統民居中，房屋屋頂基本都有前后兩個坡面，坡面交匯處稱為屋脊，房屋兩個側邊各有一面山墻，建造馬頭墻時，房屋兩側邊的山墻一般高出屋脊，房屋坡面層層跌落形成馬頭墻。馬頭墻對建筑的墻體有美化的作用，俯瞰馬頭墻，其造型大多是“一字形”，側面看馬頭墻，其呈現一階一階依次錯落的形式。馬頭墻的造型如同階梯高低起伏，建造的馬頭墻有一階式、二階式、三階式、四階式、五階式等，也可被稱為一疊式、兩疊式、三疊式、四疊式、五疊式，井然有序，高低錯落。一般安徽民居的馬頭墻多建造成三疊式或四疊式，大戶人家的房屋通常有前、后兩廳，面積較大，馬頭墻可為五疊式，稱為“五岳朝天”。

浙西鄰近安徽，兩地的建筑有較多相似之處。從馬頭墻的設計角度看，浙西馬頭墻的風格較為簡樸，跌落疊數少，細節處理簡潔，以實用性為主。浙江蘭溪民居是浙江民居中運用馬頭墻的一個典型建筑案例，是外來的安徽建筑文化與當地建筑文化融合的產物。浙中區域的馬頭墻與浙西區域相比，裝飾性略強，馬頭墻跌落階數一般是二到三階，戧角上翹明顯，浙中區域的義烏民居馬頭墻便體現此特點。浙東區域馬頭墻的跌落階數多為四階或者五階，這種裝飾性較強的馬頭墻在浙西和安徽區域較難看到。

因預防火災而生的馬頭墻，不僅有防火作用，而且還有擋風、防盜的作用，能夠增強房屋的安全性。浙江與安徽相比，由于地理環境不同，大多無需防火防風作用，因此削弱了其實用功能作用，更重視形式符號的意義。隨著馬頭墻的發展，從安徽到浙東區域，馬頭墻的實用功能作用依次減弱。浙江區域的馬頭墻從浙西到浙東，逐漸從實用性轉變為裝飾性作用，形成了更多階數形式的馬頭墻，突出了造型的裝飾性。安徽區域的馬頭墻比較注重實用性，梯級式樣傳統，少有裝飾，大多是傳統、標準的一字平齊造型，以中軸線為中心兩邊對齊，呈現出平等對稱的狀態，這也體現了儒家推崇的中庸之道。對稱性設計，一方面易于建筑的施工，另一方面體現出一種協調、均衡、完整的對稱美，可以表現出祥和大氣之感。浙江馬頭墻梯級式樣靈活多變，大都順應屋面坡度升起跌落，能夠體現出建筑設計的節奏、韻律之美，形式較為隨意，可見浙江區域的馬頭墻隨徽商傳播變遷，不似安徽那么傳統、標準。

（二）山墻藝術處理方式的變遷

馬頭墻上的裝飾紋樣通常都是歷史文化元素，這些紋樣往往體現屋主的經濟水平、文化內涵等。例如房屋主人性情淡雅，則會裝飾一些卷草、花朵等圖案，又或者裝飾一些如意、神獸等圖案，以祈求家庭平安和富足[3]。起伏的馬頭墻，能夠形成自己獨特的建筑風格，有很好的裝飾效果。在安徽區域的馬頭墻山墻上增加紋樣裝飾時，通常會采用簡約的裝飾紋樣，這種簡約設計也體現安徽區域自身的淡雅風格。浙江區域的馬頭墻與安徽區域有些許不同，例如浙中區域比較注重馬頭墻與山墻連接處的處理，會以粗細不同的線條為裝飾，也會在山墻上繪制各種各樣的植物紋樣等，在座頭下方繪制重復紋樣，減少留白，增強視覺表現效果。

安徽區域馬頭墻形式多為對稱，形式較單一，浙江區域則較為多樣，例如浙江中西部區域的馬頭墻是“東陽幫”的建造風格，與安徽馬頭墻造型的顯著區別是房屋磚墻的砌筑方法不同，馬頭墻翹起來的做法不同，瓦壟瓦面的處理方法也不同，浙江中西部區域流行的山墻形式種類較多，較安徽復雜多樣，例如有單檐單馬頭馬頭山墻、重檐單馬頭馬頭山墻、多層對稱和不對稱差落式馬頭山墻、盔式馬頭山墻和無馬頭的山墻等。

三、皖浙傳統民間建筑馬頭墻的座頭變遷

馬頭墻的座頭建在民間建筑的山墻之上，高低錯落，有節奏，有韻律，是一種富有藝術感的建筑造型元素。徽派建筑，白墻青瓦，顏色單一，但在建筑上附加錯落的馬頭墻，體現出一種靈動美，可為沉悶的徽派建筑增加活力。隨著時間的演變，馬頭墻的造型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從各地馬頭墻造型中可以看出當地匠人們高超的建造技藝，也可以體現屋主的身份地位和追求等。

（一）馬頭墻座頭造型

從功能角度說，馬頭墻具有良好的實用性功能;從文化角度說，馬頭墻座頭造型常常蘊含了屋主對生活的美好希望;從設計形式的角度而言，馬頭墻的造型結構具有構成式的重復美。馬頭墻的造型結構簡潔、特色鮮明，隨屋面坡度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墻上，因斜坡長度不同，規格樣式也不一樣。在建造馬頭墻時，通常會在墻頂砌上檐磚，檐磚上覆蓋小青瓦，并在安裝的博風板上安置形式各異的座頭。馬頭墻的座頭種類較多，可大致分為鵲尾式馬頭墻、印斗式馬頭墻、坐吻式馬頭墻和朝笏式馬頭墻。

1.鵲尾式

鵲尾式也被稱為鶴尾式，鵲尾式的座頭是由人工雕刻出一塊類似喜鵲尾巴的磚。鵲尾式馬頭墻廣泛應用于明清時期的建筑，此時期的建筑零部件一般都有一定的寓意。例如鵲尾式馬頭墻有抬頭報喜、長命百歲之意，體現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鵲尾式馬頭墻造型較為簡約大方，是普通百姓常用的座頭造型，可以給形式單一的建筑一些靈動的元素。

2.印斗式

印斗式馬頭墻是在座頭上雕刻出“由”字紋或“田”字紋。馬頭墻使用金印式座頭，從側面看上去，猶如一塊莊嚴的金印，體現出房屋主人對于功名、仕途的向往，很多有學識的屋主喜愛加裝此類座頭，希望以此激勵自己和后輩努力讀書、奮發圖強。印斗式馬頭墻大多是安徽商人所建，徽商富裕后大多有讀書入仕為官的愿望，因此多會建造印斗式馬頭墻。

3.坐吻式

坐吻式馬頭墻在眾多馬頭墻中構造最為復雜，對建造者的工藝要求較高，因此常建在公共建筑之上，例如祠堂、寺廟等。坐吻式馬頭墻可以體現屋主尊貴的地位，有祈求健康平安、辟邪除災之用，常常會用圣獸的模樣窯燒制作成座頭，常見的吻獸有鰲魚、天狗等[4]。

4.朝笏式

朝笏式馬頭墻是將古時群臣上朝時手握的長板子造型做成馬頭墻的座頭，簡易型朝笏式馬頭墻則直接用一塊瓦片代表朝笏。有些朝笏式馬頭墻會將建造的朝笏板子起翹得十分夸張，兩塊瓦片疊加形成圓弧形，大約呈60°斜插在磚墻中，用以體現房屋主人的鴻鵠之志和想要入朝為官的強烈想法。

（二）皖浙傳統民居馬頭墻座頭造型變遷

馬頭墻不僅有實用性和審美性，其座頭還能體現人們的美好愿望，是一種具有區域特色的文化寓意符號。浙江與安徽接壤，隨著徽商經商范圍擴大到浙江區域，很多徽商搬遷至浙江，因此浙江受安徽區域建筑文化影響較大。在眾多馬頭墻造型中，經濟發展較好的徽商大多建造印斗式或朝笏式馬頭墻，徽商“以商從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的做法可使家族商業綿延，所以多會建造印斗式或朝笏式馬頭墻。人們會因經濟情況和當地文化等因素將馬頭墻設計成復雜多樣的造型式樣。

馬頭墻在浙江區域傳統民居中的融入，體現了安徽建筑文化的魅力。浙西區域和鄰近的安徽地理環境相似，多山丘，自然風較大，兩地馬頭墻的主要作用為防火。簡易的鵲尾式馬頭墻在安徽民間建筑中運用得較為普遍，因為其造型結構簡單，式樣大方，是實用性馬頭墻的常用造型。浙江西部較浙江東部建造馬頭墻時更注重實用性，也有采用鵲尾式座頭的案例。安徽、浙西兩地民居有許多相同之處，兩地的馬頭墻造型整體較簡潔，通常沒有夸張的戧頭和深澀檐，外墻面上很少設有門和窗，相較于浙中、浙東區域，其美觀藝術性次之。

從安徽到浙東區域，馬頭墻的影響作用依次減弱，相傳浙東區域很多屋主在建造新房時，如果新房山墻對著另一座房屋，正脊和墻頭煞氣會沖撞到另一座房屋的屋主，則會加裝馬頭墻避免煞氣，這樣的房屋形式的發展與浙東區域的傳統文化寓意相關[5]。由于安徽和鄰近的浙西居民也較為看重馬頭墻的實用性，因此馬頭墻的形式變化較少。浙中區域的馬頭墻裝飾較多，強調美觀性和藝術性，距離安徽更遠的浙東區域，馬頭墻的審美意義大于實用意義，馬頭墻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傳統建筑符號被運用在建筑上[6]。

四、結語

安徽區域相較浙江多山丘，自然風較大，受地理環境影響也較大。安徽與浙江區域的馬頭墻造型使用性質有所不同，安徽到浙東區域，建筑中的馬頭墻逐漸從功能實用性發展為審美裝飾性。安徽地區的馬頭墻山墻式樣簡約，梯級較少，座頭造型多采用結構簡單的鵲尾式座頭。馬頭墻到浙東區域側重審美性，逐漸成為一種傳統建筑符號，功能屬性較弱，相較安徽，其山墻裝飾、梯級階數增多，座頭種類豐富。建造馬頭墻既可以體現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又能體現傳統安徽建筑的特色。徽商富裕后往往有入仕為官的想法，因此常建造印斗式或朝笏式馬頭墻。從安徽到浙江區域馬頭墻的發展脈絡、造型變遷分析研究中發現，馬頭墻的造型式樣會因其使用性質、經濟狀況、地理環境和文化寓意等因素有所變化。

參考文獻：

[1]宋堯，周學鷹.徽州馬頭墻文化及其價值[J].江淮論壇，2021（1）：106-111.

[2]陳曉亮.徽州馬頭墻的藝術造型及美學意義[J].藝術科技，2018（3）：149-150.

[3]吳艾怡.探究徽派建筑元素“馬頭墻”的風格特征[J].美與時代（城市版），2018（6）：32-33.

[4]王曄.論徽派馬頭墻在現代建筑中的應用[D].青島：青島大學，2017.

[5]張力智.儒學影響下的浙江西部鄉土建筑[D].北京：清華大學，2014.

[6]竇颯颯.基于浙江中部傳統民居建筑形式語言的區域性建筑創作研究[D].杭州：浙江理工大學，2013.

作者簡介：

汪楊，中國計量大學藝術與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品牌設計與文化傳播。

周逢年，博士，中國計量大學藝術與傳播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品牌設計與文化傳播、視覺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