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行如何打造“價值銀行”

嚴沁雯

行長更迭、市場質疑、行業整體下行……對于去年剛滿35歲的招商銀行（600036.SH，03968.HK；下稱“招行”）來說，2022年是不尋常的一年。

“招商銀行管理層在董事會的領導下，克服了多重不利因素的影響，保持了各項經營業績的穩定，交出了滿意的答卷。”在2022年度業績說明會上，去年履新的招行行長王良這樣評價過去一年招行的表現。

報告期內，招行實現營業收入3447.83億元，同比增長4.08%；歸屬于股東凈利潤1380.12億元，同比增長15.08%；截至2022年末，資產總額達10.14萬億元，較上年末增長9.62%；不良貸款率0.96%，較上年末上升0.05個百分點。

在交出“答卷”的同時，壓力亦在顯現：息差收窄、非息收入下滑等均在考驗招行穿越周期的能力。與此同時，隨著經濟由高速增長進入高質量發展，房地產進入存量市場，銀行業面臨的挑戰不言而喻。

如何應對挑戰，增強競爭力？業績說明會上，招行董事長繆建民強調，要“做強重資本業務、做大輕資本業務”。同時，對于市場關注的各類熱點問題，招行管理層亦進行了詳細闡述。

“過去銀行業快速發展吃到了三個紅利：一是經濟高速增長；二是房地產市場繁榮；三是利差比較高。”繆建民在業績說明會上直言，現在經濟從高速增長進入了高質量發展，房地產市場從增量市場轉為存量市場，同時利差不斷收窄，這些對商業銀行提出了很大的挑戰。

在招行的年報致辭中，繆建民便提出要“堅定做大輕資本業務、做強重資本業務”。

“從銀行經營的角度來講，系統性問題都出在重資本業務上，輕資本業務哪怕沒做好也不會產生系統性風險。”繆建民指出，“重為輕根”，要把重資本業務做好，在此基礎上把輕資本業務做大。

根據招行母行口徑，截至2022年末，招行零售客戶總數達1.84億戶（含借記卡和信用卡客戶），較2021年末增長6.36%；管理零售客戶總資產（AUM）余額12.12萬億元，較2021年末增長12.68%。

在繆建民看來，在銀行業進入下行周期，利率進入下行周期，凈息差收窄的情況下，銀行增強競爭力首先要擴大輕資本業務，“現在輕資本業務的占比還是不夠高，要進一步提升輕資本業務占比；二是凈息收入和非息收入更加均衡，雖然非息收入占比已經達到36.70%，但還是不夠高，要進一步提升，來應對凈息差收窄趨勢，增強穿越周期能力”。

業績會上，王良回顧了招商銀行發展歷程，“2004年提出零售銀行的戰略定位，是從業務發展定位來考慮，當時在選擇以公司業務為主還是零售銀行業務為主的時候，我們選擇了零售銀行業務，看到了零售業務未來的發展趨勢，我們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2014年，招行又提出輕型銀行的戰略方向，當時招商銀行的業務結構以存貸款為主，收入結構主要以息差為主，靠高資本消耗發展。發展輕型銀行的目的則是為了更好地節約資本。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開始，市場對于招行戰略方向是否會發生變化便頗為關注。在招行年報中，首次明確提出了“價值銀行”戰略目標，這在業績會上亦被多次問及。

對此，繆建民強調，“價值銀行”不是對過去招行“零售銀行”戰略、“輕型銀行”戰略的否定，而是一脈相承、不斷升華的。“價值銀行不是單純地強調股東價值，而是通過為客戶、為員工、為合作伙伴、為社會創造價值，最終為股東創造價值。”

繆建民進一步介紹了招行的“舊思路新打法”：始終堅持按現代公司治理管理招行，堅持走市場化、專業化的道路，堅持創新，堅持走差異化的道路。

“我們的戰略總能跟著外部形勢的變化而進行優化，所以招行的戰略調整，背后是以客戶為中心，跟隨外部形勢不斷優化戰略。”繆建民表示。

位于深圳的招行中部。圖/視覺中國

基于招行對輕資本業務的重視，該行非息收入備受市場關注。過去一年，宏觀環境發生變化，金融市場亦經歷了劇烈的波動，多重因素沖擊下，招行的非息收入受到一定影響。

年報顯示，2022年招行非利息凈收入同比下降0.62%至1265.48億元，在此之中，招行財富管理手續費及傭金收入309.03億元，同比下降14.28%。

以上項目的波動與部分業務收入的下滑有關。招行在年報中分析稱，代理基金收入65.99億元，同比下降46.41%，主要是資本市場震蕩下行，代理基金銷售規模下降及高費率的股票型基金占比降低；代理信托計劃收入39.79億元，同比下降47.24%，主要是公司壓降融資類信托產品，代理信托銷量及代銷費率有所下降。

同時，由于理財產品日均余額增幅放緩及理財銷售費率有所下降，代銷理財收入66.45億元，同比增長5.61%，增幅較上年有所放緩。

不過，并非所有業務收入呈下降趨勢。招行年報指出，由于客戶保障需求上升，期繳保險銷量及費率均同比提升，代理保險收入124.26億元，同比增長51.26%。

“通過這些有增有降、有增有減的情況，我們認識到產品要更加多元。要配置更加多元的財富管理產品，在不同的周期、不同的階段滿足不同客戶的訴求，才能夠實現財富管理收入的穩定。”王良在業績會上表示，要在不同類型的財富產品中選擇好的合作伙伴、壯大客群規模，以及重視線上和線下相結合。

值得注意的是，年報顯示，2022年末招銀理財管理的理財產品余額2.67萬億元，較上年末下降3.96%。針對凈值波動導致客戶贖回并引起流動性管理的壓力，王良坦言，招行進行了認真的總結和反思。

在王良看來，理財子公司在中國金融業中是新生事物，從經營策略上來講，招行對招銀理財子公司的要求是要穩定規模；同時要優化結構，豐富產品線，加大權益類資產的配置；此外，要提升能力，加強投研能力、風險管理能力、產品創新能力、系統科技支持能力等。

“今年由于債券市場整體利率保持穩定，理財產品像去年末大量贖回的時期已經過去。”王良指出。

繆建民補充道，財富管理的規模短期來看隨著資本市場的波動而波動。招行財富管理強項在銷售，短板在資管。未來要解決這個問題，核心就是提升資管能力，提升產品的設計、管理的能力。

“從商業銀行文化轉化成資產管理文化是有一個過程的，整個銀行理財都面臨這個問題。我認為這個陣痛需要幾年時間，從商業銀行的攤余成本計量的文化轉變成公允價值計量的資管文化，涉及文化、理念、隊伍的重造。”繆建民指出。

除了非息收入，與同行業眾多銀行一樣，招行的利息收入在過去一年經歷了考驗。

年報顯示，2022年，招行凈利息收入2182.35億元，同比增長7.02%。集團凈利息收益率2.40%，同比下降8個基點。

在招行行長助理彭家文看來，這一收窄情況好于預期，但總體來看招行對于去年凈息差整體的管控承受了較大壓力。

招行在年報中指出：資產端，定價方面，一是受存量浮息貸款重定價和融資需求不足影響，貸款收益率下降，二是市場利率在較長時間內低位運行，投資收益率有所下降；結構方面，受居民消費意愿疲弱影響，收益率相對較高的信用卡貸款和個人住房貸款增長放緩。

而在負債端，招行指出，企業資金活化不足，企業結算資金等低成本的對公活期存款增長受限，疊加資本市場擾動下居民投資向定期儲蓄轉化，活期占比有所下降。

值得注意的是，息差收窄的趨勢并未發生改變。

“去年對銀行的主要挑戰是風險的挑戰，今年的挑戰是營收的挑戰。”王良在業績會上表示，營收的挑戰主要在于重定價帶來的息差收窄，導致凈息收入增長出現缺口。彌補這個缺口，一是靠今年的業務增量，二要靠非息。

據彭家文透露，在外部的經濟環境變化以及消費復蘇的背景下，目前招行貸款投放應該好于同期，主要是對公貸款、小微貸款、消費貸款以及信用卡貸款，這對于支撐招行一季度的收入和凈息差的水平是正向因素。同時，去年四季度招行布局了很多貸款資產和投資類資產，這亦會在一季度有所體現。

不過彭家文亦提到當前的壓力：一是住房按揭貸款沒有明顯的復蘇，二是存款成本沒有明顯下降。“從全年來看，我們會繼續加強對凈息差的管控，持續優化資產負債的配置。大家要有凈息差下行的心理準備，但是我們仍然有信心保持優于同業、領先市場。”

銀行業面臨的挑戰不僅來自息差，過去一年，受經濟下行及部分房地產企業風險暴露影響，銀行業亦面臨不良抬頭的壓力。

招行年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集團不良貸款總額580.04億元，較上年末增加71.42億元；不良貸款率0.96%，較上年末上升0.05個百分點。此外，該行關注類貸款占比亦較2021年有所上升。

以上壓力主要集中在招行的信用卡業務和房地產業務方面。

招行年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招行信用卡貸款不良余額156.50億元，較上年末增加18.04億元，信用卡貸款不良率1.77%，較上年末上升0.12個百分點。

“信用卡去年末的不良率是1.77%，反映信用卡風險的早期風險指標入催率是6.87%，這個指標已經低于2019年的水平。受部分客戶還款意愿和還款能力下降以及催收政策的影響，我們預計整個不良生成率仍然會在高位，但2023年有一定的回落空間。”對此，招行副行長朱江濤在業績會上指出。

另一方面，招行年報顯示，受部分高負債房地產客戶及個別經營不善的公司客戶大額風險暴露影響，公司貸款不良額299.61億元，較上年末增加32.29億元，公司貸款不良率1.26%，較上年末上升0.02個百分點。

朱江濤認為，對于去年表內房地產業務的風險，可以用“三升一降”來概括：不良貸款生成額去年達到138億元，較2021年大幅上升；房地產行業不良率3.99%，較年初上升2.6個百分點；房地產行業的貸款撥備比例是全行對公貸款平均撥備比例的2倍以上，較年初有所上升；另一方面，房地產貸款規模占對公貸款規模的比例是15.91%，較年初下降3個百分點。

“所以總的來看，2022年全行房地產風險得到了充分的釋放。”朱江濤指出。

而在不承擔信用風險的房地產領域，據朱江濤介紹，理財投資中的房地產資產余額為1135億元，債券和債權投資各占50%。其中標品部分涉及企業主體已經違約的余額為50億元，已經按照中債估值在產品端的凈值當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非標部分，目前分類都屬于正常類資產。此外，截至2022年末，代銷產品余額322億元，相當于峰值規模的10%左右，這一風險基本上也得到了充分釋放。

朱江濤進一步指出，與去年對比，2023年房地產不良生成會有較大幅度的下降，但是四個季度之間的不良生成可能不均衡。主要原因在于招行今年要集中處理“內保外貸”這類產品的風險。同時，目前房地產不良處置的難度會進一步加大，所以存在一定的滯后性。

“總的來講，招行房地產行業風險大概率在今年基本出清。”朱江濤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