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建筑遺產的多維度調查方法研究

張 澤, 李 茉,2

(1.大連理工大學 城市學院,遼寧 大連 116000;2.天津大學 建筑學院,天津 300072)

0 引 言

近代之前,農耕文明代表中國文明的主要成就,宗法制度下的農耕文明時代,中國的文化經濟中心在鄉村。鄉土聚落和鄉土建筑遺產是發生鄉土生活的場域,也孕育生發鄉土生活的延續。但在現代化和城鎮化的進程中,作為鄉土文化的物質環境的鄉土建筑遺產,遭受著劇烈沖擊、被大量破壞。

建筑遺產是不可再生的、不可替代的文化資源,是歷史發展和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能體現歲月變遷的歷史發展軌跡,蘊含豐富的地域文化,見證了經濟、社會交替發展演變的過程,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習近平總書記在《福州古厝》中提到“古建筑是科技文化知識與藝術的結合體,古建筑也是歷史的載體”。相比于城市,鄉土建筑是中國建筑遺產的大宗,但自古以來,鄉土聚落空間很少受到統治階級的歷史關懷;同時,在改革開放的鄉村人口遷徙和工業文明的充斥下,鄉村建設環境和鄉土建筑遺產的原真性正在消失,且伴隨著新農村建設產生了大量的假古董式的鄉土建筑。

在中國建筑史學創立之初,建筑實物測繪與歷史文獻典籍的結合為古代建筑研究開辟了治學門徑,從而奠定了中國建筑史學方法論的基礎。梁思成先生于1932年發表的首篇古建筑調查報告——《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山門考》。陳志華呼吁鄉土建筑遺產“非常脆弱”, 20世紀80年代開始對鄉土建筑進行搶救式調查研究,并強調鄉土聚落的系統性保護意義,面對鄉土建筑的失落,最好的挽救就是用各種方法記錄傳統生活。

1980年,第一版《日本近代建筑總覽》,所利用的調查方法就非常具有局限性,主要利用普查的方法來收集調查對象的相關信息,只記錄了建筑名稱、所在地、建造年限以及設計者等信息。1988年2月,《中國近代建筑總覽天津篇》出版,相比于《日本近代建筑總覽》,該書不僅記錄了建筑名稱、所在地、建筑年限和設計者等信息,還增加了照片欄,即附一張表達建筑特征的照片。并且在調查研究方法中,增加了文獻調查以及測繪調查,使得到的信息更加全面。2005年,文物、建筑和文化方面的專家學者在蘇州太湖古村落保護研討會上聯合發布《蘇州宣言》,呼吁保護和搶救中國優秀的鄉土建筑遺產,這是我國第一次向全社會發出了搶救和保護中國優秀鄉土建筑的宣言。建筑遺產的保護工作受到重視,建構完整的鄉村建筑遺產檔案信息,需要結合多種建筑遺產調查方法,協同配合實現多維度調查研究。

已有關于遺產調查方法的研究,多附屬于某一遺產類型的保護實踐的應用中,缺乏對建筑遺產調查方法本體的系統研究。本文分析多維度的鄉土建筑遺產調查方法的特點和實踐中單一調查方法的局限性,提出多維度調查方法整合的必要性及實用價值,探索調查方法的系統工作方法,以完善鄉土建筑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的記錄工作。

1 鄉土建筑遺產的調查方法及問題

綜合建筑遺產基本的調查方法,概括地可以分為以下幾個方面,其中包括文獻調查、口述史調查、攝影記錄調查、測繪信息調查、整體環境分析調查等多種維度調查方法。

1.1 鄉土建筑遺產調查方法

1.1.1 文獻調查

文獻調查是通過查找古籍等文獻資料,對調查對象進行認知和理解。相對于其他調查方法來說,不用到實地調查,這種方法受到時空等相關外界條件的制約和干擾因素比較小,通過歷時性的信息,建構起具有一定時空內的系統性信息,具有可傳承性。但是鄉村聚落形成時間跨度較長,文獻記載有限,以及社會變遷等原因的文獻流失等,增加了文獻資料查找的困難。

文獻調查法,在實地調查項目中,可根據具體情況采用檢索工具、參考文獻以及循環查找三種具體方法。

檢索工具查找法,就是查找與建筑遺產相關的史書、志書、史料以及歷史信息,例如地方志書和碑文石刻等,以及非文字類的遺產信息古地圖和老照片等,特別是不能忽略家譜、民間民謠和契約文書等民間史料歷史信息。

參考文獻查找法,是利用手中已有的文獻下所附屬的參考文獻、腳注等進行追溯源頭查找的方法,查找到早期的文獻,直到獲得與之建筑相關的較為完整的資料為止。

循環查找法則是將檢索工具法與參考文獻查找法相互結合。先利用檢索工具查找法找到相關文獻,再進行篩查,選擇可靠貼切的文獻,再根據這些文獻中的注釋和參考,追本溯源,獲得較為完整、系統的遺產信息。

由于鄉土建筑遺產跨越歷史時期較長,文獻記載少且不完整,家譜等文獻散落民間,由于民俗信仰等個人原因獲取不易。加之文獻歷史信息的年代和真實性等甄別問題,較難為研究者的文獻調查提供完整的基礎資料。

1.1.2 口述史調查

在人類記錄歷史的發展過程中,口述史是人們最早用來記錄歷史的形式,起源于遠古時期的民間傳說,具有深厚歷史淵源的口述傳統。[3]鄉村生活中口述史主要應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文化傳承的實踐活動,例如古代的工匠技藝,也許匠人們本身都沒有意識到自身的技藝所體現出來的文化價值,但是這自身的技藝,就是一種口述活動;另一方面則是個人口述史,即在村民們日常生活中所進行的交流,其中的內容也是口述史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口述史是一門交叉學科,其中有口述史學、民俗學、檔案學、遺產學等。在鄉土建筑遺產調研中,通過口述史中多種學科資料來了解建筑本身的文化含義以及歷史地位,以此來幫助學者和設計師更好地對相關建筑及項目進行研究、修繕、保護和改造。

但口述史的調查方法也會有相應的問題,在人類歷史時間長河中會出現一些時間斷層,在這些斷層時間里,后人會進行相應的分析及講述,也就是民間所流傳的神話故事,當代研究者難辨真假,導致研究分析中會產生一些偏差,而這些偏差會讓建筑的修繕、改造不能令當地村民與鄉村產生與鄉愁和鄉村記憶的連接,而這些情感的縫隙則視為該建筑修繕或改造的失敗。

1.1.3 影像記錄調查

影像記錄能夠快速且有效地獲取鄉村建筑的基本特征,可以記錄下鄉村建筑周圍的環境,外部、內部、結構等一系列建筑特征。而且也能夠保護鄉村建筑,將鄉村建筑的形象特征以及空間信息轉化成圖像,當鄉村建筑受到了破壞或者遭到不可避免的自然災害時,我們也可以利用該建筑留存的影像,方便快捷地分享、傳播該建筑的一些真實信息。

影像記錄調查并不只是簡單地拍照,還會有一些動態視頻。在拍照這個過程中,是需要有思考的,并且能夠在其中提煉出可用的照片。照片的形式能夠很好地表達鄉村建筑某一時期的形態和周圍環境現狀,雖然照片不能夠反映出建筑的具體尺寸信息。但動態視頻,可以讓人直觀地了解建筑形態,并且視頻的表現形式和內容是多種多樣的;隨著現代化技術的不斷發展,在AI視頻中,我們所能夠獲得的信息更加形象直觀,具有親臨體驗感。

1.1.4 測繪信息調查

測繪是精準記錄建筑遺產的基本手段,為后期鄉土建筑遺產的修繕保護及改造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基礎。測繪調查總的分為三個階段,分別是“前期準備”“外出工作”“整理研究”。

在前期準備階段,收集整理相關的文獻資料,查閱相關記錄,搜集建筑物的圖文信息,了解建筑當地的歷史背景,對建筑遺產的年代以及價值進行初步的預測,并且還需要將外出工作的前期準備考慮到,其中包括工作和生活兩個方面。工作方面要準備好相關的測量工具;生活方面要考慮當地的氣候特征以及自然災害情況,防止發生一些極端情況無法處理。

在外出工作時,在抵達項目用地后,要先統覽環境,了解當地建筑風格及形式特征,確定調查對象,再進行拍攝及繪制圖稿,最后實測平面圖、立面圖以及分析原有建筑損壞情況,為后期建筑的修繕做好充足準備。

最后將前期整理的資料文獻與實地測量的圖紙數據進行整合,繪制研究報告。但測量的數據在整理的時候會出現一些偏差,如果測出來的數據與搜集的資料中記載的不同,這就需要再次多方面考證其他因素,可能是古代匠人們施工產生的或建筑本身歷經多年產生的材料變形或干預變形,又或是在測量過程中出現了難以覺察的失誤,所以測繪只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反映了當下建筑遺產的信息,需要調查者辯證地分析和理解。

1.1.5 整體環境分析調查

鄉土建筑遺產的周邊環境作為古建筑遺產長久以來生存和發展的土壤,在進行建筑遺產保護的同時也應當關注其環境,環境的社會屬性和空間屬性孕育了建筑遺產的產生、發展、衰落或更新,與建筑遺產本身已經融為一體。環境不單單指外在的物質空間,還有內在的社會空間,如歷史、文化、習俗等多方面內容。

鄉土建筑遺產的周邊環境所包含的內容具有復雜性,長期居住在那里的村民是鄉村的主體,在鄉村保護與發展的調查中往往忽略鄉村主體的訴求,僅憑借學者的專業視角來看待鄉村問題,進行規劃改造,培養村民遺產保護意識、廣泛參與鄉土建筑遺產的調查與保護項目,保證鄉村項目的實施結果是為鄉村主體服務的,也是促進鄉村可持續發展的。

在進行鄉土建筑遺產的修繕保護或更新改造之前,收集詳細的相關環境資料是非常重要的,通過照片、數據和圖紙等多形式相結合來進行相關工作,如對于古建筑遺產周邊環境中最為突出的環境特色進行圖文記錄,將基本數據采集,再經過整理和分析,為后期對鄉土建筑遺產的保護打好基礎。

1.2 成果記錄及再處理

通過多維度調查方法成果,將建筑相關歷史文獻、建筑照片、建筑保存狀況、建筑周圍環境信息、建筑特征、建筑測繪圖、建筑動態影像等相關資料,以紙質和電子等多種形式儲存到建筑檔案資源庫中,以此來形成有效且完整的信息數據系統。

同時儲存到建筑檔案資源庫之前,還應該對相關資料進行統計及分析。其目的是將相關資料進行簡化,并做出深入的分析,同時為了更清晰直觀地將所得數據表達出來,可以運用統計圖與統計表。

統計圖就是以圖形的形式將相關建筑資料的分布情況表示出來,使相關建筑信息更加清晰明了,同時圖形比文字更加生動形象,會給人一種深刻的印象。統計圖可以分為直方圖、條形圖、餅狀圖、折線圖等。可以利用excel來繪制相關統計圖。

統計表就是用表格的形式將建筑信息表達出來,將可變因素與不變因素結合起來進行統計,同時運用計算機工程制作相關程序,為以后的相關建筑理論研究及進行假設實驗作為基礎(如建筑遺產保護研究方面)。

1.3 目前關于鄉土建筑遺產調查方法的問題

由于互聯網技術發展迅速,信息技術也在不斷提升,并在多個領域已經應用實踐,且取得了良好的科學成果。在建筑遺產保護這一問題中,已經運用相關信息技術,但儲存的城市信息占比居多,鄉村信息占比少,相關資料是零散的、不完善的。且不同的調查方法各有優缺點,不能夠使用單獨某一種調查方法來完成鄉土建筑遺產相關的調查記錄工作,統籌運用這些調查方法具有難度,這對于鄉土建筑遺產的調查完整性來說是有難度的。

2 多維度的鄉土建筑遺產協同調查方法

具體協同方法如下:

首先,研究文獻資料方面的研究者通過歷史學的角度對于鄉土建筑遺產在某一特定歷史時空的狀態進行還原和解讀。認知鄉村建筑形態與整體環境、風俗習慣和居民生活習性等相關信息,并且識別、篩選出真實資料進行資源共享,讓閱讀者對建筑遺產的歷史有全面的了解,方便在實地調研過程中帶著問題去觀察鄉村。

其次,在對村民進行訪談或咨詢過程中,對鄉村文獻有一定認知的人,來進行主要訪談可以對村民進行目標引導,借用口述史等相關知識進行訪談和記錄,以最大程度地從被訪談者口中獲得更多的有價值信息。例如鄉村產業概況、建筑歷史環境、村民生活習慣和民俗等,并將獲取的信息進行資料整理。同時,精通建筑攝影調查方法的人,對相關鄉土聚落和建筑遺產攝影,獲取到具有生動、直觀、建筑特點強烈等特點的遺產信息,并且利用傳統的測繪方法以及現代測繪技術對該項目建筑進行精準測繪,并繪制出相關鄉村建筑測繪圖紙。

最后,將多種調查方法所獲取的資料進行整合記錄,對發現過程中所出現的問題進行處理,直至獲取到全面的調研資料。

建立鄉村建筑檔案資源庫,協同調查方法,通過多維度對鄉村建筑遺產進行資料的處理和整合,讓鄉土建筑遺產調查不僅僅是搜集資料或測量繪制圖紙的單一維度,而是通過文獻調查、口述史調查、影像記錄調查、測繪信息調查及整體環境分析調查相結合的綜合信息,以完成鄉土建筑遺產調查的系統性調查資料。

3 結束語

鄉村特色建筑是鄉村文明和鄉村歷史進程的見證者,是鄉村記憶文化的重要載體,同時也是鄉村歷史發展的根基,一旦被損壞或失去了原真性的特色,那么建筑遺產所承載的文化與村民們所寄托的情感都失去了發生的物質空間。因此,伴隨著鄉村城鎮化的進程,應當更好地利用多維度調查方法,加快建立鄉土建筑遺產數據庫,搶救鄉土遺產信息,構建鄉土建筑遺產資源的完整性和系統性數據庫,以更好地開展鄉土建筑遺產的保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