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烏海市廢棄的礦山和村落。圖/本刊記者聶陽欣
聽說我要去已經廢棄的煤礦,出租車師傅郭樹偉表示不理解,他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念叨,“礦區有什么好看的。我們都不去了。”
四十年前,郭樹偉的舅舅在烏達煤礦三礦做工,他經常上礦區玩兒。礦區有著跟城區迥異的樣貌,相比城區方方正正的房屋布局,礦區的房子排布隨意,道路彎曲,有一種潦草但自由的氛圍。出乎意料的是,礦區的生活水平比城區更好,有各式各樣的商店和餐館,礦區人多,工人工資高,消費也高。
在煤礦停產后,那片區域的人潮迅速退去,房屋和商店隨之凋敝。我看到的就是一片屋頂塌陷、墻體破敗的磚瓦房,曾經的礦場布滿塵土和碎石,大型機械在原地靜靜生銹,用磚塊修葺的河床早已干涸,除了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再難感受到生命的氣息。
這情景展露在我們眼前,郭樹偉有一種作為本地人的窘迫,他反復說,“哎呀,怎么變成這樣了啊,以前這里可熱鬧了。”說多了,還生出些許憂愁和懷念。這里曾經的確繁榮,是烏海建市的雛形,然而在資源枯竭以后,整片土地都被拋棄了。
挖煤、運煤、洗煤、煉煤,掙的都是當下的利益,這是資源型城市的優勢,也是一種宿命。
上世紀90年代,傳統的煤炭、制造、建材等行業的國企效益衰減,為了發展經濟,烏海市招商引資了一批煤化工的產業,焦煤廠、化工廠、電石廠的煙囪密集地立了起來,排出滾滾黑煙。
那時候烏海市環境污染非常嚴重,風沙混著煤灰、廢氣從礦區一路吹到城區,人們出門都要裹著圍巾。直到七八年前在黃河上修建了大壩,蓄起了人工湖,環境才逐漸改善。但在遠離城區的地方,污染和塵土依舊很嚴重。交通管理局的執法人員去運煤通道和超限站巡邏,去一次白鞋就變黑了。
2011年,烏海市被列為國家第三批資源枯竭型城市,2013年后,煤炭價格下行,烏海市又一次加快了經濟轉型的步伐,關停了一批高能耗、高污染的企業,轉變為更高端、更智能的產業。五虎山煤礦外,布滿了光伏發電板。
對旅游業的嘗試使得綠色環保也成為重要的主題,僅種樹一項就投資了70億。近幾年的新能源車的推廣也是環保的一個方向,郭樹偉開的出租車就是還在試運營階段的新能源車。
然而,新能源重卡的推廣開展并不順利,高昂的車價和難以折舊的國四貨車令拉煤老板們望而卻步。治理超限超載的環保考慮也沒有打動他們,他們并非不理解,只是抱著煤礦生存太久,難以轉變。
他們的理由很充分,他們是整個煤炭行業的底層,拿到的是產業鏈分配剩下的利益,率先改變的不應該是他們。
(詳見本期報道《超載的拉煤司機 ?土政策與國家標準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