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忙年

劉椿山

對于我們孩子來說，沒有什么比過年更歡喜的了，就算是刺骨的寒風從臉上“呼啦啦”地刮過，也不覺得冷，反而認為連風都在跟著一起快樂地奔跑和歡笑。過年，吃得好、穿得好、耍得好，誰不開心！

然而，現在細細想來，這些歡樂和開心都是母親忙出來的。

進入農歷臘月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年豬。村里也有人家入冬就殺年豬的，可母親卻要把年豬留到臘月。臘月里殺年豬，好像特有準備過年的氣氛。臘八一過，母親便去村里找人看日子，哪天適合宰殺。看好日子，母親便回來在院壩邊上挖燙灶，到時要燒開水燙豬毛。挖好燙灶，又去采一些棕樹葉子回來，編掛肉用的挽子。那時，父親還在外地工作，這些只有母親來做。

第二天一早，殺豬匠到家，燙灶上已經燒好了一鍋翻滾的水。一切準備就緒，母親把豬圈門打開，殺豬匠和幾個幫忙的親戚一起將豬從圈里拉出來，按在一條寬寬的板凳上，便高高興興地殺起年豬來。殺完年豬了，母親要張羅的事，就是請左鄰右舍吃殺豬飯，感謝鄰里一年來對我家的關懷和幫助。

吃罷殺豬飯，母親將剩下的肉全部抹上鹽，碼放在一個大木盆里，腌上兩天，再掛在火炕上，熏制成臘肉，供來年享用。

臘月上半月，事稍微少些，一過臘月中旬，母親便大忙起來。

熏豆腐干是必須做的。母親從柜子里拿出一些黃豆，靜靜地坐在屋檐下，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用篩子仔細地篩掉里面的泥沙，選出里面少許的石子，然后用溫水將豆子泡脹，用石磨磨成豆漿，再用鹵水點成豆腐。豆腐做好以后，母親將其切成方塊，抹上鹽，放在炭篩里稍微風干后，又掛在火頭上，讓煙火慢慢熏干，等到過春節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吃了。

湯圓也是每年都要做的。母親將糯米洗凈，用溫水泡在一個很大的木盆里，蓋上簸箕，等到糯米泡好以后，就用石磨碾糯米粉。為了推出來的湯圓吃起來又糯又軟又細，母親至少要將糯米泡上三四天。

糯米泡好了，母親又將家里的被套和蚊帳全部拆下，背到池塘邊清洗干凈，趁天氣好的時候曬干，蓋上去才溫暖舒適。

離除夕越來越近了，這個時候，父親也放假回到了家里。母親就和父親趁泡糯米的間隙，一起打掃家里的衛生，除塵是每年都要做的事兒。為了干干凈凈迎新春，父母戴著草帽，先將家里的揚塵用竹枝打下來，清掃干凈后，再將家具仔仔細細地擦拭一遍。家具不多，都是些舊家什，打掃起來非常麻煩，真夠他們累的。

對了，臘月二十四這天，是不能推磨舂碓的。傳說，這天是老鼠嫁女的日子，千萬不要吵鬧它們，如果人推磨“吱呀吱呀”地鬧它一天，那它們將鬧人一年。為了來年不遭鼠災，所以母親這天是不會推磨舂碓的。

臘月二十四一過，便開始用石磨推湯圓了。父親拉磨，母親就坐在磨架上喂磨。推磨非常辛苦，院壩里雪花紛飛，而屋檐下拉磨的父親卻累得滿頭大汗。父親拉不動了，母親又拉一會兒，兩人交換進行，直到推完全部的糯米。

記得小的時候，母親光推湯圓就差不多要花一天半的時間，可見她有多辛苦。幸好，現在家里買了磨湯圓的機器，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吃的準備好了，母親又要為一家大小張羅穿的。過年穿的新衣服還在街上的縫紉鋪里，母親要抽空去取回來，給扣眼鎖邊，釘上扣子，這樣春節才能穿。順便還要按照量好的腳碼，給每人買一雙鞋和襪子?，F在可不一樣了，天天穿得跟過年似的。可那時，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穿得光鮮體面點。

母親在臘月里，最后要忙的一件事，就是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了。這一頓飯差不多要花去母親一天時間。很多時候都是母親張羅著一家人開開心心過年，她自己卻累得不行。大年初一一到，母親又忙碌了起來，準備招待客人。在母親的辛勤操勞中，新的一年就這樣香噴噴、樂呵呵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