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 降

◆ 雪青馬

我見過桌子上，干癟的桃子：肉體的

坍塌，轟然有聲。我見過愛情

的消逝，朱顏辭鏡，花辭樹

我見過，白衣的女孩，在深秋

廣場，翩翩起舞。我見過，桂花

在枝頭開了又謝，它美好的香氣

曾經專門為我準備。我見過，情侶

往營盤山頂走去，愛情，把他們

帶向偏僻之處。我看見，營盤山

有山垇，一家新開的民宿，還有

一處石碑的公墓，背后是熱鬧的公園

有水塘，以及碧綠的茶山，排布出命運

的指紋。我看見，命運：橫看成嶺

側成峰——營盤山，還有很多地方

沒法走近。我看見，山，有很多褶皺

像秋天的桃子，在風中，一點點干癟

（選自本刊2023年第二期“江南風”欄目）

義海點評：

這首詩勝在貫通全詩的氣韻，也勝在它的鋪陳、聯想和描寫。

首先是它的音樂性。全詩完美地體現了章斌教授所提出的靈活的“非格律韻律”之特征，它通過長短句、不規則移行、古詩句式的化用等外在手段，以及貫穿全詩的排比，形成不規則的但又是跳躍的、靈活的和諧節奏。嵌在詩中的六個“我見過”、兩個“我看見”，除了起到引領表現進程、喚起讀者注意的作用，還起到調節節奏、營造音樂性的作用；它們是詩中的“節拍器”。鑒賞時，建議采用默誦的方式去體悟，并注意作者在移行和標點上的處理。“朱顏辭鏡，花辭樹”，中間加一個逗號，視覺效果和節奏感便完全不同；“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移行處理，則同上理。

其次，全詩通過六個“我見過”、兩個“我看見”的引領，串聯起“桃子”“愛情”“女孩”“桂花”“情侶”“山垇”“命運”“山”等“想象的基點”或中心意象，鋪陳開來，聯想開去。桃子如“肉體的坍塌”、桂花的香氣“曾專門為我準備”、愛情把情侶們“帶向偏僻之處”、“碧綠的茶山，排布出命運/的指紋”，都是十分精致的詩句。末尾處的“山……像秋天的桃子”與詩的開頭遙相呼應；這足以說明：在這首看似“信馬由韁”的詩中，作者其實是有很強的總體布局意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