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五首）

◇郭旭升

即景：隆務河

隆務格曲念經誦咒

你只聽得到河水穿過峽谷

夏德日山爬升抻高

你只看得見石頭持續沉默

颯颯風聲潑灑人間

你只嗅得出月光依舊輕盈

清油燈盞倦臥昏暗

你只嘗得到揚塵突然辛辣

一個明亮的清晨讓隆務河灌入我的身體

一頁雪白的紙張讓隆務河潛游我的詩句

我站在河邊望向對岸

靜靜地等鳥飛過

符 號

模擬蛙鳴、獸骨和星辰

同樣描摹河流、季風和火焰

賦予最初的寂靜

供養氣味和色彩的奧秘

像排列整齊的瑪瑙象牙

像嘈雜的陣陣聲波頻譜

那風吹麥浪般舒展的字符

那樹葉紋路般游走的字符

那鳥翼凝滯般踉蹌的字符

既是秘密，也是謎底本身

讓夢境停頓，繼而燦爛

讓呼吸激涌，繼而平靜

讓記憶明耀，繼而浩瀚

如同高山之上，陽光與風雨

如同河流之源，傳說與饋贈

如同火焰之中，深淵與幻想

只有平靜地訴說定格時間的遺忘

只有學會禱辭才能解開未知

雨 事

“那場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

他用馬爾克斯的口吻告訴我

雨其實還在下，像完成自身的使命

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從雨中抽離

從孤獨和恐懼中抽離

當然也包括從失眠中抽離

他這一生經歷過無數場雨

也經歷了無數個夜晚

雨在夜晚沉默，他自己也是

他告訴我，昨夜雨安靜得出奇

雨被他從體內抽離，繼而被夜吞沒

他也將成為一場雨

秋日午后

而命運一瞬間在你眼前布置迷局

就像色彩匯聚或隱藏于一幅油畫

顯然，歲月還需要層層上色和暈染

帶著陽光和月光發燙的紋理

將判斷和迷失拽入更深的凝視

在記憶中游走的火焰，描摹

荒誕的愛，或者自身也是荒誕

同樣將無法猜度的秘密

傾倒在苦痛和日漸麻木的記憶里

風吹過秋日黃昏的牧場

光影交錯相生的夢境中

你托舉著黎明的羽翼和寂靜的脈流

包括生命的啞謎和愛情的甜蜜

同樣有孤獨，有星辰

有一捧燃燒的雛菊

鏡中詩

透過一面鏡子

日暮隱退，雨水端坐如鐘

如果月光的指針旋轉

白晝如往昔，照亮鏡子的內部

窒息和歌吟同樣重要

一面聽馬蹄聲纏繞山壑

一面將節拍逼入海湖成為波濤

總之，請將眼神擦拭干凈

比性命更透亮的是大理石

懷揣遺忘在城市充當鏡面

依舊站直身體，保持神秘

直到風頌經文功德圓滿

還是彼此映照，將音容收斂

尋察暖和熱，等鏡面光暈

成為一個詩人，像一面鏡子

成為一首鏡子中的詩，像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