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加火山大爆發（六首）

◇黑 瞳

眼 睛

火

遲早會熄滅的

你猜又能是什么

讓唐朝的大明宮消失

然后隨著時間

連廢墟

都被抹平

幾千年后我趕來這里

又能看到什么呢

除了從地下挖開的

幾道殘垣斷壁

大明宮的櫻花和梨花

大概是后人種上去的

每年春天

都會長出來一次

又凋落

變成和這些殘垣斷壁

一樣的顏色

或許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整個大明宮只有太液池

沒有變

幾千年后的水

和幾年前是一樣的

我的眼睛

也是

一次鋼琴演奏音樂會

聲浪不斷翻涌

逼近我的耳膜

這個來自世界著名音樂學院的

鋼琴演奏家

她手指不停在琴鍵上舞動

她的長波浪黑色卷發

在舞臺燈光下顫抖

折射出絢麗的光彩

我像是被海浪裹挾

逐漸感覺到意識的模糊

它把我抬離了地面

在半空中找不到支點

望向劇場樓下一層的觀眾席

一排排座位上小小的人

一個個顆粒

在輕微蠕動著

中場休息的時候

我看見那一架鋼琴

很小

在空曠的舞臺上

站著

人們朝著不同的方向

來來去去

偶爾

望向它一眼

管中窺豹或一沙一世界

因足夠的封閉

抓住細枝末節

構成一個未完形的世界

實現極度的開放性

因足夠的洞悉

將真理的拼圖扔掉

其中一塊

更加接近真理

鑲嵌在一張

浮世繪中

星 海

一艘往前航行的郵輪

我是一名游客

當我掉下去的時候

死死抓住了韁繩

如果放手是不是會掉入

令人窒息的深海

我咬過牙

嗆過水

如今坐在充氣閥上

和郵輪并排駛向遠岸

該是切斷韁繩的時候了

仰頭望見星空

滿是星星

看似重疊的星星

相隔很遠

湯加火山大爆發

比如瘟疫

比如洪水

比如湯加火山大爆發

我坐在出租車后座

瀏覽這樣一些信息

雨霧蒙住車窗

我安定坐著

隨車體晃動

我決定把自己交給

車的晃動

畢竟我死死拽住過的

死死拽住的時候

上帝

向前伸出手臂

不是握住我

也不是松手

你只是說

神愛世人

人魚表演

他在大魚缸里搖曳身姿

他渾身包裹著潛水服

和魔鬼魚共舞

他在白色肚皮的魔鬼魚

和藍色的魚群間

像一個深色的異類

魔鬼魚痛苦到尖叫的表情

就像人類幼崽的微笑

他躲避魔鬼魚巨大身影和

那張大口的吞噬

又以他的方式

馴服著魔鬼魚

他在征戰

也在掙扎

潛水服下看不見的傷口

讓他的肌肉繃緊

這讓他的演出

顯得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