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夜（六首）

◇陶沐春

空山春深

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只有我還徘徊在這兒

不知道是應該到別的地方去尋找

還是就這樣默默站在原地等待

鳥兒們的聲音像一粒粒珍珠

滴落在我不平靜的心里

是誰在這些樹上刻下的字

隨著年輪慢慢古老，但無法消失

我記得曾有一刻鐘的歡笑淋漓

如今只有小溪水深深淺淺地流淌

我記得曾有一刻鐘的淚水滂沱

如今只有陣陣晚風輕輕重重地吹拂

那么多人都到哪里去了

山外還有山，遠方還有遠方

每一個晨昏，陽光或風雨

石頭與石頭為鄰，花兒與花兒為伍

心中的古寺

虛擬的鐘聲響起

我心中的寺廟森嚴而靜謐

高聳的山陵和茂密的樹

風吹過微翹的檐角

猶如我踏過流年的石階

小心地避讓著每朵落花

或有或無的禪語

像夕陽送來的金色余光

淡淡照耀著向晚的塵世和寺廟

山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悠悠地在天地間飄蕩開來

仿佛開啟或關閉，都在此一念

山林夜行

我從塵世

走進樹木蔥蘢的山中

從喧嘩的白天

走進清風徐徐的夜晚

我不再看路

卻沒有走錯一步

我把夢想放在了山下

也沒有迷失方向

無論是石階，還是泥土小路

或者黑夜掩映的林間密道

去的地方都是該去的

回來的路也都是來時路

山中歲月

醉心的西山落日

終于不敵空谷一聲鳥鳴

收了霞光，偶然念及的遠方

回歸眼前向晚的石徑

清泉伴著晚風

輕輕地穿過了林間

仿佛往事與舊情的曲目

再次上演，不悲不喜

蜿蜒的青石階上

落葉掩著千萬足印

或輕或重，或急或緩

走過的人，沒有誰找得回

煙柱打茅廬升起時

青黛的夜幕遮了天空

暮色里歸來的僧人低吟一句

此劫一過，不苦不甜

玉 米

在荒涼的山巒上

瘦弱的灌木是它的姐姐

瘋長的野草是它的妹妹

月光像水一樣

流進它躲在夜里的身軀

它的歌聲輕得像一陣風

一雙皸裂的手

如期而至，與姐妹分離

它甚至來不及大哭一場

遠離荒涼的山巒

遠離月光，遠離了夢想

它只是塵世的一頓粗糧

霜降之夜

高原上的山村里

一個孩子的啼哭在夜空中蕩開來了

伴隨著清冷的月光，暈染進

遙遠的、鋼筋水泥構建的

久居都市的游子夢里

一只孤獨的候鳥使勁拍打著翅膀

努力穿越城市夜空的氣流

如果能看見潔白的云、紅色的朝霞

讓久經風塵的眼睛

得到一次洗禮，回歸幼時噙著淚珠的眼眸

該有多好

如果清風不來

那就讓游子的夢更加高遠一點吧

以便看見村莊，看見山上的石頭和野花

看見河流和遠方的城市

也看見存在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