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母親掏耳朵

蔣光平

幾年前，母親因嚴重的風濕病引發股骨頭壞死，最終導致癱瘓在床。

每天晚飯后，我都會推著母親在小區里散步。那天，我照例推著母親在小區里溜達，母親依舊在訴說著關于我的童年往事，歡樂的笑聲灑了一路。突然，母親用手指了指耳朵說：“給我掏下耳朵吧！好久沒掏了，癢得很，最近手老是酸痛，夠不著啦。”

我知道，一定是母親的風濕病嚴重，導致胳膊無法自由活動了。我把母親推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拿出給母親涂藥用的醫用棉簽，準備幫母親掏耳朵。因為很久沒給母親掏耳朵，我的手有些抖。母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道：“放心掏吧，沒事的，媽相信你。”棉簽慢慢伸進了母親的耳朵，輕輕轉動了幾下，我問母親：“力度合適嗎？”母親說：“合適。”我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地掏。漸漸地，手不那么抖了，動作也麻利多了。不一會兒，母親的兩只耳朵就掏好了，我長吁一口氣，感覺整個人輕松了很多。

看著眼前逐漸蒼老的母親，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憂傷和難過，不知不覺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給我們掏耳朵的日子。記得小時候，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就是母親給我們掏耳朵的時候。那時家里窮，孩子又多，常常是吃了上頓惦記下頓，但即使在如此艱難的日子里，勤勞的母親總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我們穿得工工整整。雖然我們的衣服都是一些舊衣服，但母親說，穿舊衣服不丟臉，只要洗干凈，穿工整，照樣美美的。每周，母親都要在院子里擺上一個大大的臉盆，然后燒上滿滿一大鍋熱水，給我們洗兩次頭，而每次洗頭后，大家最期盼的事情，便是依偎在母親的懷里，讓母親幫我們掏耳朵。

母親給我們洗頭，一般會選在陽光明媚的午后，因為這個時候，陽光正好，頭發容易干。每次洗頭后，我們把頭側靠在母親的腿上，母親從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棍，輕輕地放進耳朵，慢慢地轉動火柴棍，不一會兒，兩只耳朵就被母親掏得干干凈凈的。母親給我們掏耳朵，總是非常細心，力度剛剛合適，是一種享受。有時，我們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母親掏完叫醒我們的時候，我們還留戀母親的溫度，遲遲不愿意起來。

時光如水，轉眼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孩子，如今都已成家立業，而母親卻在歲月的長河中逐漸老去，真希望母親還能站起來，我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母親懷里，讓母親再幫我們掏一次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