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牛所

容奇俠

托兒所，大家都聽說過，可你們聽說過“托牛所”嗎？嘿嘿，咱們村就有很多托牛所。

咱村地處松嫩平原北部，濕地草原多，養牛業向來發達。我家就養了六頭，都是奶牛。我上學時，家里人因要下地干活，給牛喂老三樣：豆餅、包谷面、玉米秸稈；雙休日，父母為了節省飼料，同時給牛換換口味，就叫我把牛牽出去吃青草。

開始時，我覺得有趣，有時還騎到牛背上吹笛子，悠哉游哉的，覺得很有詩意，可時間一長，就感覺太枯燥啦！沒辦法，只好揣一本兒童小說，邊放牛邊看書。但這樣一來，就不斷闖禍了——

我們村那塊草場的四周都是莊稼，牛吃到草場邊緣后，要去把它們趕回來。有時懶得前去，就朝它們扔土塊，它們也會掉頭；聽話的，吆喝一聲，回過頭來仍專心致志地吃草。最調皮的是小花牛，你不到跟前趕，它不會返回；你到了跟前趕，它也要在掉頭時伸出長舌頭卷一大把鮮嫩的玉米葉吃，好像故意藐視你。

玉米葉比野草香，小花牛惦記上了。有時它見我看書看入迷了，就悄悄跑到莊稼地里吃玉米葉。

遇到這種情況，父母只好到被吃玉米葉的人家賠不是。雖然玉米葉被吃后會生出新葉，但長勢和收成就沒那么好了。

有一次，我沉迷書里，小花牛竟把七大伯的一塊玉米地啃光了。這下可就把禍惹大啦！

很多年前，因為爭地界，我家跟七大伯不和，雙方不來往，見面也不說話。爹見我闖了禍，只得帶上我，拎瓶酒，硬著頭皮到七大伯家道歉，最后提出賠錢。

出乎我們意料，七大伯說：“賠錢就算了。這酒我收下，咱倆喝幾盅。”

嘿嘿，酒杯一端，多年的積怨一掃而光，兩家和好啦！

七大伯甚至還表揚我：“柱子那么喜歡看書，你卻讓他放牛，可惜呀！”

爹說沒辦法，家中沒人手。

七大伯說：“村里不是辦起了托牛所嗎？為啥不入托？自家散養，累人不說，產奶量也不高，還賣不上價，質量驗收總不合格。托牛所就不一樣了，提供優質飼料、科學管理和自動收奶等專業服務?！?/p>

“入托有啥條件呢？”爹心動了。

“只需交飼料費和一斤奶幾角錢的管理費，別的都不用操心。在微信群里，每天都有產奶量信息等通報。我的牛入托后，產奶量提高了一倍多，因為托牛所喂的是青貯玉米，營養高。我那九頭牛，沒入托之前一年收入也就萬把塊錢，入了托，嘿嘿，一年至少也有九萬多元的純收入！”

聽這樣一說，爹下定了決心。第二天我們家六頭牛就入托啦！技術員給牛戴上耳標和項圈，這是用來采集牛走的步數、反芻狀態和休息時間等信息，直接與電腦連接，15分鐘更新一次，可隨時在手機和電腦上查看每頭牛的健康狀況。

我通過爹的手機看到：牛住上了公寓，吃上了營養套餐，享受著按摩服務……各區域劃分合理，運料、飲水、清糞等每個環節都采用現代化技術手段。

不用放牛后，我有更多的時間在書海里遨游，作文越寫越好。

秋天，七大娘收玉米時，我聽到她在小聲埋怨老伴：“都怪你幾個月前趕小花牛過來吃玉米葉，弄得玉米減產了。”

“我那是一舉三得哩：既借機跟柱子爹和好，勸他把牛入托，還使柱子有更多的時間看書學習。這不比多收幾根玉米棒強嗎？”七大伯笑道。

（題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