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宋軍

童年的上課時光是需要做事情來消磨的，找不到事情做的都去睡了覺。我那時候精力充沛，在白天是睡不著的。幸好座位挨窗，滿心的無趣才算有了去處。教室窗戶的外面是一條小巷，那條小巷比較偏僻，一天里少有人來，倒是貓貓狗狗行走得比較頻繁。我那時候很喜歡聽著窗外的腳步聲，期待著拐過街角走進小巷的人的面貌，然后再根據他的著裝和模樣，來想象他經歷了怎樣的人生。那條路走得最多的，是去后街一處工廠上班的工人，他們走得多了，有些臉我也有了印象。在他們路過那里的三言兩語中，我聽到過他們訴說工作中的難處，聽到過他們抱怨上司的愚蠢與不切實際，還聽到過他們對家鄉、親人的思念。那時的我，竟有了不知不覺參與他們生活的錯覺，以至于后來見不到了幾個熟面孔之后，再回味起來竟品出了傷感。我的想象力大概就是這么鍛煉出來的。

我大學畢業以后，兜兜轉轉，又回到學校，成為一名教師。童年教室外的小巷子連帶著一整個青春都早已埋葬在了記憶深處，小時候喜歡發呆的愛好，長大后變成了散步的習慣。記得某天大霧，我照常在每天都會路過的那條小道上散漫地走著，但只看那些再熟悉不過的場景一眼，便理解了生活的趣味在于無端平添的那些變化。遠遠看去，那個捧著書的少女雕像，像是朦朧在一段絲綢里。久久看得出神，竟品出幾分維納斯的神韻。漫步在操場上，就渾然被一種神秘而詭異的氣氛包裹住，若是看過一些科幻電影，大概就會開始期待起霧的后面會出現異形生物或者古神之類的東西。走上那么一會，腦海里就已經與無數的怪物大戰了幾天幾夜。為這場冒險畫上句號的，是那邊樓傳來的早讀聲。樓前面佇立著旗桿，國旗的顏色在一片白景里格外顯眼，只是那日無風，它便在那安靜地聆聽著從未來回蕩來的鐘聲。在大霧天里，校園里的樹也沒什么想法，只是在原地不緊不慢地等著云破霧開，再去貪婪地享受陽光。不同于雨，下雨時我仿佛都能聽見它們歡呼雀躍的喊聲，那天大概是霧讓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有些慵懶。透過這層薄霧，生活又變得有趣了。

在我穿霧而過的過程中，路人三三兩兩，個個行色匆匆。他們多半是有事，所以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與思緒中時，也下意識地走在最邊上讓開了道路，便于讓他們過去。身為路人，雖彼此擦肩而過，但我想，我所體會的精彩是無人能品味到的。

（荊楚理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