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印象派對薩金特藝術風格變化的影響

莊融 于海婷

摘要：美國畫家薩金特是19世紀的知名藝術家，他的繪畫風格及繪畫理念獨樹一幟，值得后世學習和研究。薩金特最受人稱贊的不是為王公貴族所作的肖像畫，而是其作品所呈現出來的光彩奪目、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其用筆靈動、形體準確。大師羅丹對薩金特的評價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凡代克”，這是對薩金特肖像畫極高的贊譽。文章通過梳理有關薩金特的研究文獻，探究美國畫家薩金特的藝術人生經歷及繪畫理念。他在青年時期便憑借所繪制的肖像畫在巴黎沙龍展上一舉成名，接踵而來的肖像畫訂單使他獲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和豐厚的財富。隨著藝術浪潮的發展，加上時代背景的影響，薩金特在巴黎參觀了印象派繪畫的展覽之后，被這些作品特別是莫奈《干草垛》中的光色畫法深深感動和吸引，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其繪畫的風格和方向。文章主要從印象派產生的時代背景、印象派的特點及其代表人物、薩金特的成長歷程及其藝術風格、薩金特的重要作品四個方面，對薩金特藝術風格的變化進行分析，闡述印象派對薩金特藝術風格的重要影響。

關鍵詞：印象派；薩金特；藝術風格

中圖分類號：J205；J20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0-0-03

1 印象派產生的時代背景

任何事物的產生都不能忽視其所處的時代背景，印象派也不例外。印象派是一個藝術流派，屬于文化領域范疇。文化受經濟、政治的影響，經濟的發展會決定或帶動文化的發展。因此，探究印象派的產生與發展，必須厘清相應時代經濟、政治和文化的發展脈絡。

1.1 印象派產生的經濟背景

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前期，英國發起了第一次工業革命，隨后，工業革命之火迅速在歐洲大陸蔓延。這是一次影響巨大的技術革命，技術進步帶來了生產力的大幅提高，不僅促進了歐洲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更推動了深刻的社會變革。與此同時，物理學領域有了重大發現，這為印象派的誕生提供了土壤。1802年，英國物理學家托馬斯·楊在光學領域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光的三原色原理最先由他提出。藝術家是最敏感的人，這些科學理論的進步帶給他們深刻的震撼，為他們打開了不可思議的審美視野。19世紀初，照相技術出現，照相技術可以完全再現現實景物，這對寫實畫家來說是一個顛覆性的挑戰，繪畫的寫實價值被削弱，藝術家發現除了學院派古典主義所信奉的藝術形式之外，還可以有其他的藝術表達方式。

1.2 印象派產生的政治背景

1789年開始的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撼動了波旁王朝長達幾個世紀的統治，這是一次廣泛而深刻的政治革命和社會革命。由于社會局勢的動蕩，法國的藝術界呈現出相應的變化。17世紀以來，法國學院派在美術領域有著絕對的話語權，而進入19世紀后，一些畫家不再循規蹈矩，開始反對學院派制定的規則。一些畫家開始注意當時發生的事件，并以這些事件為繪畫創作的題材，如浪漫主義畫家德拉克洛瓦，他在1830年創作的《自由領導人民》是以同年發生的七月革命為主題，在作品中運用了豐富的色彩，摒棄了學院派一貫單調沉悶的創作觀念和程式。寫實主義畫家米勒在1857年創作的《拾穗者》如實地描繪了一幅現實場景，即貧苦的農民在收割過糧食的田地里拾穗的活動場景，也采用了現實題材，突破了學院派的成規。

1.3 印象派產生的文化背景

以柯洛為代表的巴比松畫派和以庫爾貝為代表的法國現實主義美術，都注重走出畫室，來到戶外寫生，如何表現外光是他們研究的重點，對后來的印象派畫家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印象派畫家來到戶外，來到海邊、森林，用自己的眼睛去觀看，用自己的心去體會，用心與眼的結合來作畫，改變了自16世紀以來傳統固執的“醬油調子”，表現物體在光的照耀下呈現出的微妙色彩變化，在繪畫表現上找到了全新的方向，開辟了嶄新的道路。

2 印象派的特點及其代表人物

2.1 印象派的特點

印象派興起于19世紀60年代，并迅速擴展到歐洲大陸，影響深遠。印象派所取得的成就，必須歸結于其獨有的藝術特征。印象派繪畫在追求描繪理性對象的同時，注重畫家的瞬間感覺，以莫奈、雷諾阿、馬奈等為代表的印象派畫家們用快速寫生的方式來記錄轉瞬即逝的光與色，通過心、眼、手的配合，抓住大自然瞬間展現的色彩，快速用畫筆記錄在畫布上。印象派畫家努力探究繪畫中突破物體固有色的創作方法，通過直接觀察的方式，將陽光下物體色彩的微妙變化描繪在畫布上。

2.2 印象派的代表人物

法國畫家克勞德·莫奈是印象派的代表人物，被譽為“印象派之父”，他長期寫生，不斷探索光與色的結合，以細膩展現出物體在陽光下的微妙變化。莫奈曾說：“光是畫中的主角。”［1］莫奈的藝術生涯并不順遂，他沒有接受過學院派的美術教育，但是自幼喜愛繪畫，擅長在不同的光色環境下繪制若干幅同一主題的作品。例如《干草垛》系列作品，是他系列組畫的重要代表。莫奈曾在給朋友古斯塔夫·杰弗羅伊的信中抱怨日落西下的速度讓他無法捕捉，陽光下事物的顏色是瞬息萬變的，莫奈反反復復畫了多次干草垛，《干草垛》系列作品總共有大約25幅。就像他所說的那樣，這一系列創作又難又慢，然而，他以不同環境下的干草垛為主題，反反復復地畫，形成了獨特的創作方式。

《干草垛》系列作品的創作是莫奈繪畫生涯的重要轉折，他把自己的靈感運用到自然法度之中，畢沙羅甚至稱贊莫奈的《干草垛》系列作品是“最偉大的藝術家的作品”。《干草垛》系列作品除了對當時的畫壇產生了重大影響，還影響了年輕的薩金特。

3 薩金特的成長歷程及其藝術風格

3.1 薩金特的成長歷程

薩金特全名約翰·辛格·薩金特，是一名美國畫家。雖然全家都是美國人，但出于各種原因，薩金特的大部分時光是在歐洲度過，他也被稱為“祖籍歐洲的美國人”（Euro-American）。薩金特的父親是美國費城的著名醫生，其熱愛音樂，并且精于醫學繪圖，擅長素描，他的母親是費城的水彩畫家，精于水彩畫。由于母親身體不好，全家旅居歐洲各國，薩金特就是在父母旅居佛羅倫薩時出生的。薩金特童年遷徙式的生活經歷造就了他內心對外界特殊的感知力，也促成了他后來的游歷習慣。

3.2 古典主義風格時期

在古典主義繪畫風格時期其繪畫講究造型嚴謹、結構準確。1870年，薩金特進入了位于意大利的佛羅倫薩美術學院，14歲的他開始接受系統的美術教育，很快他發現這里的美術學習方式并不適合他。父母為了鼓勵他學習繪畫，于1874年舉家搬遷到了法國巴黎，這里藝術氛圍濃厚，期望可以激發他對藝術的熱愛。同年，薩金特考入了巴黎美術學院。而后，年僅18歲的薩金特有幸成為卡羅勒斯·杜朗的弟子，其是法蘭西第三共和國上流社會最受贊賞的肖像畫家之一。杜朗對待專業的態度極其嚴謹，對學生基本功的要求幾近苛刻，這使薩金特掌握了扎實的基本功。薩金特的人物肖像畫造型準確、結構嚴謹，受導師影響，延續了傳統寫實主義古典油畫的風格。

3.3 印象化風格時期

在印象化繪畫風格時期，其繪畫筆觸放松。19世紀末，受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影響，歐洲社會思想、文化、藝術以及科技迅速更新和發展，多種藝術思潮和流派紛紛登上藝術舞臺，作為當時歐洲藝術的中心，法國誕生了各大藝術潮流。1876年，在巴黎的印象派畫展上，薩金特被馬奈和莫奈的作品深深地打動和吸引，尤其對莫奈的四幅《干草垛》尤為熱衷［2］。薩金特的性格具有包容性，因此雖然受傳統學院派的影響較大，但也吸收了印象派的作畫思維。受莫奈作畫方式的影響，薩金特開始追求靈動且富于變化的筆觸，追求概括而避免拘泥于細節的形體刻畫。此后，薩金特在肖像畫的處理上更加靈活，無論是筆觸的大膽果斷，還是色彩的豐富運用，都使他的作品更加生動和印象化。

4 薩金特的重要作品

藝術家的夢想往往與現實市場交織形成矛盾與抗衡，從薩金特的大量肖像畫中可以看到，他的繪畫作品中上層貴族的形象都偏向于程式化。而脫離市場之后，從他私下的藝術創作中可以發現，他是一個有獨特品位的藝術家。例如畫作《康乃馨、百合與玫瑰花》，這是他追求理想的一次發自內心之作。薩金特在英國完成的《康乃馨、百合與玫瑰花》，現收藏于英國倫敦的泰特美術館，是他最為世人所知的傳世之作，也是最能體現印象派特點的作品。

這幅作品取材于他一次偶然的經歷。1885年，薩金特來到英國鄉村百老匯，正如印象派畫家被瞬間的光色感動一樣，薩金特在和友人乘船游玩時，在傍晚的夜幕中看到了兩個純潔可愛的小女孩，她們點亮了紙燈籠，手中燈籠紅橙色的光芒映在她們白皙雪凈的面龐上，大朵盛開的百合花、玫瑰與康乃馨將她們圍繞，這一幕生動的畫面深深地打動了薩金特，傍晚中搖曳的燈火勾起了他的創作沖動。在畫作《康乃馨、百合與玫瑰花》中，薩金特高度還原了這個令他感動的場景。

事實上，這幅畫作的繪制過程有著意想不到的艱辛。“前些日子的夜晚，想要描繪所目擊且具有魅力的東西。黃昏下，兩個小女孩被繁花包圍著點亮紙制的燈籠——我一直想要實現這個理想，但束手無策終至放棄。”薩金特于1885年寫下了這段話［3］。可見，想要描繪出令人感動的瞬間的光色，對薩金特來說充滿挑戰。為了捕捉黃昏到傍晚那一瞬間的光效，薩金特每天只畫傍晚6點多到7點左右這段時間。薩金特用準確的造型和靈動的色彩，充分運用多年積累的熟稔的肖像畫造型技巧及從小旅居練就的敏銳的色彩寫生能力，創作了這樣一幅具有夢幻、純潔、天真爛漫氛圍的理想作品。

歷經近兩年的時間，這幅作品終于完成，并于1887年的春天在英國皇家學院展出。這幅作品在展出時獲得了大量稱贊，光彩奪目的程度令周圍的作品都黯然失色。這幅作品題材、氛圍、色彩的配合堪稱完美，與以往的舊式沙龍畫相比，格調截然不同，既夢幻又寫實，既抒情又現實，畫面中的色彩千變萬化，猶如一首優美流暢的色彩交響曲。這幅作品是薩金特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也被稱為在英國誕生的第一幅最有印象派風格的作品。

5 薩金特藝術風格變化

薩金特的藝術風格很難一言以蔽之，無論是早期造型嚴謹、沉著扎實的古典主義肖像畫，還是后期捕捉光色變化、崇尚描繪自然的印象派繪畫，都不能用某種具體的風格總結他的藝術特征。薩金特的藝術成就不能一概而論，而是富有變化的藝術人生。通過本文的梳理分析，可以看出薩金特的繪畫中，既有對古典油畫的扎實繼承，又受到印象派的影響，體現出新探索和新發展。

薩金特出生在一個知識水平高且浪漫的富裕家庭，從小跟隨家庭旅居遷徙，他的父母后期靠著積蓄和遺產生活。也許是受家庭的影響，這種勇于追求、注重當下、及時享樂的生活態度，促使薩金特終身未娶，也沒有留下子女，他將繪畫作為唯一的伴侶和摯友。從這種純粹的藝術態度來看，可以說他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從薩金特創作的眾多作品中，能夠發現他的性格中既有灑脫不羈的理想主義，又有渴望被現實認同、接納的影子，可以體會到藝術家為繪畫所做出的掙扎和努力，以及希望在每件作品中表達出自我的真誠。

薩金特從小就熱愛繪畫，古典主義是他起步和立足的基礎，同時，他出生在一個充滿變化與革新的時代，各種觀念和潮流沖破了人們的固有思維，也為薩金特提供了一個盡情展示自己的機會，可以說印象派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6 結語

本文認為，與其說是印象派影響了薩金特的藝術風格，不如說是薩金特借印象派之手，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描繪出了內心世界最真實的圖景。中國唐代畫家張璪有言：“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在薩金特的繪畫藝術生涯中，發生的一切變化和選擇，都源于藝術家的真心，是真情實意的流露，其作品風格的變化，都是他不忘初心、回歸本心的選擇。

參考文獻：

［1］ 張曉.淺析莫奈繪畫的藝術特色及成就［J］.大眾文藝，2012（19）：41.

［2］ 郭柯蘭.“一筆一世界”：試析薩金特之繪畫理念［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4.

［3］ 張志強，黃啟兵，楊瑞.拜讀薩金特的作品《康乃馨，百合，百合，玫瑰》［J］.美術界，2016（1）：89.

作者簡介：莊融（1969—），男，江蘇南京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藝術鑒賞、油畫教學與創作及相關理論。

于海婷（1990—），女，江蘇揚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油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