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凌兒
她陷入被設定好的線性邏輯。
在美貌和挫折中接受戰爭,失去,與愛情贈予的命運碎片。
視覺之外,是另一些畫面:沒落的貴族氣息,醞釀著紛亂幻想與時空斷裂的假象。時間像是擾人的舊夢,從午后的身體抽離,發出漩渦一般的呼聲。
觀眾在難以取舍的折磨中,離散。我被剩在故事之外,像是新的陣地尚未成立。
電影穿過白瑞德與斯嘉麗的愛情火線,進入漫長的命運迷宮。
我期待的情節還沒開始。早晨從卡布集市上買來的櫻桃,在陽光下,泛著流動而密集的小顆粒亮光。像這個安靜而寡歡的午后,甜味適中。
而故事,明顯被拆分成好幾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有我擔憂或偏愛的情節,它們以漫長的敘述形式,勾起我陳舊、不再年輕的憂傷。
也許,我壓根兒不該愛上。你們知道,我多次強調過的。
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不該愛上他們,被隔離在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以及,無數個沿著群山下滑的黃昏。結果是,我渴望和擔心的那些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事實證明。我離開后的每一個日子,都完好無損。
春天依舊代替花朵在羸弱的身體里搖曳,并開出鮮艷的影子。
如線條清晰的電影屏幕,閃爍著滾燙的光澤與詩意。
只是,那時白瑞德的馬車還沒有來。
我等著看那雙深邃的藍眼睛,和領帶上的漂亮紋路。我喜歡他和我一樣,追不上我們想要的愛情。其中的玄妙,在人物混雜的街道上反復呈現。以至于我們從不懷疑自己,缺少一條能夠乘坐火車的鐵軌。
屋外,成噸的鳥鳴和花香。我對著玻璃門模糊的幻影,練習斯嘉麗拒絕白瑞德時眼神里的挑釁與輕蔑,卻學不會她用過的心機、冷酷,和絕情。冷雨敲窗,斯嘉麗已從流離失所的貧窮中,學會愛和成熟。眼前的一切還沒有結束,包括電影。
如果,我邁出這間屋子,他們會消失嗎?
夢里,我被一朵花偷走,賣給那個即將把自己輸掉的賭徒。
這是個面目全非的細節,我無法將夢里的遭遇告訴你,或其他別的人。
我打算找到波德萊爾,與他訴說,他會安慰我。
“一個人不被理解(接受),是具備某種榮譽的”。
這樣的情景,不會有更多的人遇見。經歷不一定讓我們走向成熟,經歷只是體驗。波德萊爾所說的榮譽,是指向更高層次的個人體會,普通人有的,總是挫敗感。
就像我先前一直在意的那個人,因愛慕薛濤與蘇小小,而去了揚州。
他要體驗人生的豐富性,包括不曾擁有的缺失。而我只能在事物的另一面,等待。像是在這群山之中,等一只夜鶯現身和閉嘴。
雨,還未停歇。
朋友順著雨聲,送來一包新茶,茶的名字還沒有想好。
或者,我會寫一首關于茶葉的詩,將標題留在唇間,或夢境,接連不斷呈現的細節里。
漫山遍野,像是戰爭爆發,盛開得毫無遮蔽性。
我們在花的形狀中行走,如季節的某種假設。而蝴蝶,并不像人類那樣復雜。
它們不會把自己關閉在漫長的時間形狀里。它們會在戰栗中,找到稱心如意的對象,從中取回屬于自己的愛情或養分。
一切都在形成,或成型。
比如,一樹繁華的陳述句,存在著搖曳的可能性。
我依舊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想法里的不確定觀點。以至于還能夠給那些沒有發生就要結束的事物,找到心安的理由。比如,從不相干的事物身上找出相同點,來修正自己幾乎破滅的幻想。
對于悲觀主義的人來說,依靠象征和隱喻,方向大約是錯的。
蝴蝶在忙碌中,俯下身軀和思想,如我此時心境。
雖然,我還沒有聽到群山發出自然的聲音,比如,河流不可拆解的部分。比如云塊下移。比如我反復看見你,在夢境中。并動身,去往那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為散步、看水,只為體驗不同事物的單調,與差異。
我喜歡河流這個名詞,它讓人舒服,且形象生動。
我還喜歡橋下的水聲,它容易勾起一個人內心的波瀾。橋在河岸上附身,辨別游魚和云朵。
四月,已見底。
太陽在頭頂,蒸發著我們體內的熱氣。
倒影呈現出明亮的另一面:不合時宜的浪漫與合理的惰性。
我們站在吊橋的一端,保持著內心的克制,用安靜和細微,感知默契。
你說到伊麗莎白·畢肖普與維根斯坦,說詩歌與哲學的語氣,和之前說飛鳥、說植物的屬性一樣。
孩子像是玩累了,在櫻桃樹下泛起酸酸甜甜的倦意。我想象那晶瑩剔透的漿果,除了美味,還有一定的拓展性、功能性,比如,軟化牙齒的力度。
于是,我帶著傷感,摘下這個難題。那小小的,粉紅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