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連貴 王麗 王瑞敏
摘要: 在職業本科教育發展初期,制度構建主要圍繞推出多項頂層規劃、出臺系列試點制度、完善基本法律三個維度依次展開,使得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國家意志得以闡明、行動框架得以構建、核心事項得以確認。隨著辦學實踐的深入,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中面臨著“探索式”理念下的滯后性挑戰、“增補式”供給下的零散性挑戰、“集中式”決策下的封閉性挑戰,影響著職業本科教育的持續發展。面向未來,職業本科教育應強調發展導向,立足平穩性發展、突出制度內容的系統性,立足高質量發展、提升制度功能的協同性,立足可持續發展、增強制度生成的開放性,為職業本科教育行穩致遠提供制度力量。
關鍵詞: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制度設計;制度構建;制度供給
中圖分類號:G710;G640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717(2023)02-0121-07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重申“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高標準建設職業本科學校和專業”“保持職業教育辦學方向不變、培養模式不變、特色發展不變”[1],明確國家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立場態度、發展定位和實現路徑,預示著職業本科教育實踐的持續深入推進。職業本科教育辦學實踐的深入,需要良好的制度環境支持,制度構建由此成為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關鍵問題。
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構建,是在國家加快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總體框架內,立足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的現實國情,分析借鑒國外發展高等職業教育經驗基礎上,按照“國家統籌、地方為主”的原則,由國家教育行政部門統領,地方政府、教育部門和高等院校等利益相關者共同參與,借助制度的規范引導、省級的總體調控、地方的統籌推進、試點項目的驅動等方式而展開的集體行動。如何提供有效的制度支撐已成為理論和實踐必須加以回答的問題。已有學者就此展開了專門探討和分析,主要集中在兩個層面:一是從宏觀層面分析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制度需求、制度設計和制度實施[2];二是從具體實踐層面剖析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構建問題,如制度供給滯后[3]、標準制度落實難[4]、制度供給乏力[5]、政策多重偏離[6]、專門化制度設計缺失[7]等,呈現出制度構建問題的基本面貌,提供了職業本科教育制度分析的多重視角。然而,現有研究較少從歷史視角審視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實踐進展、面臨的現實挑戰及可能的應對策略。基于以上實際,本文按照職業本科教育辦學實踐自身發展的邏輯,力圖梳理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實踐進展、剖析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面臨的現實挑戰,并提出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突破策略。
一、立體推動: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實踐進展
基于發展職業本科教育較為緊迫但認識并不統一、制度需求強勁但相關建設空缺的現實,起步階段的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選擇了以下與職業本科教育“探索發展”相適應的“先試先行”思路,以此為職業本科教育提供基礎制度和行動規范。
(一)推出多項頂層規劃以闡明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國家意志
我國職業教育發展模式是比較典型的政府主導型,即通過政府出臺一系列政策引領職業教育改革創新。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同樣如此[8]。職業本科教育既是國家高等教育的重要類型,又是國家公共服務的核心內容,更是國家公權力的重要領域。提出“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是國家綜合考慮技術變革復雜化、職業能力復合化、職業教育高移化等普遍規律,以及經濟轉型升級需要更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人民接受高等職業教育需求增多等現實國情下做出的重大決策,可謂勢在必行。然而,我國發展職業本科教育并沒有成熟的可直接利用的經驗,國外發展高等職業教育的經驗和做法也因為經濟模式、文化傳統、社會觀念等多方面的差異而不可能直接借用。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構建既要適應并盡可能滿足國家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現實需要,又要兼顧職業本科教育尚處于探索完善階段因而實踐經驗較為缺乏的特殊性。按照制度科學的原理,應根據公共事務的具體情況選擇與之相應的制度供給工具,以取得理想效果。由于我國辦職業本科教育缺乏歷史經驗可資借鑒,因而在制度構建上選擇了借助國家頂層規劃逐步推動落實的思路。2014年6月,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明確提出“探索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首次闡明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國家意圖。作為該文件重要配套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更為具體地提出了“發展應用技術類型高校”“實行中職專科本科貫通培養”“本科高等學校與示范性高等職業學校聯合培養高層次應用技術人才”等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路徑。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要求“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標志著職業本科教育從政策議題即將成為政策實踐。同年5月,教育部印發通知,首批15所職業本科大學獲準設立。至此,我國職業本科教育正式進入實施階段。目前,職業本科學校增至32所,呈逐步增加態勢。2021年10月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中明確提出“到2025年職業本科教育招生規模不低于高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的10%”,對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規模有了更為具體的謀劃。通過多項職業教育重大政策文件引領,國家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意圖得以申明和強調,而發展目標、實施路徑、發展規模也逐步細化,反映出隨著對職業本科教育理解和認識的深化,國家宏觀政策引導也隨之層層深入并走向政策實踐。從具體辦學看,職業本科教育的實施還需要一系列更加具體的配套制度。
(二)出臺系列試點制度以構建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行動框架
公共性是教育的重要屬性。為確保教育的公共性,需要國家和政府提供教育發展的制度保障,使其在一定的制度框架內運行。由于職業本科教育關系國家高等教育重要事權,涉及社會公眾切身利益,因而更易引發社會廣泛關切。基于此,政府需堅持積極探索、試點先行、逐步完善的原則,通過系列的試點制度為職業本科教育提供方向性和原則性的行動框架,以確保職業本科教育積極穩妥地推進。因此,由國家層面提供既有統領性又具開放性的試點制度是較為可行的,這樣既能夠確保職業本科教育在可控的軌道上向前推進,而且能夠為相關各方提供明確的方向,還可以將探索實踐中形成的有效經驗吸收進來,實現相對穩定性和持續改進性的統一,有利于形成支撐職業本科教育平穩性發展的制度。正是在既要積極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的實踐探索,又要適時吸收相關經驗以更好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現實下,職業本科教育相關制度構建選擇了“試點式”構建模式。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推出《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提出“穩步推進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支持符合條件的中國特色高水平高職學校建設單位試辦職業教育本科專業”,明確了發展方向和實施路徑。2021年1月,教育部印發《本科層次職業學校設置標準(試行)》,從辦學定位、治理水平、辦學規模、專業設置、師資隊伍、人才培養、科研與社會服務、基礎設施、辦學經費等9個方面明確了職業本科學校的準入標準,印發《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管理辦法(試行)》,明確專業設置的原則理念、管理權限、專業目錄、具體條件、程序步驟等;同年3月印發《職業教育專業目錄(2021年)》,調整設置職業本科教育專業247個。以上三個制度文件分別從職業本科學校如何設置、職業本科專業如何申報、職業本科設置什么專業等三個方面提供了操作層面的規范。同年11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印發《關于做好本科層次職業學校學士學位授權與授予工作意見》,對職業本科教育學士學位的職責權限劃分以及授權單位主體資格、授予條件和步驟程序等予以明確。《關于開展“十四五”時期高等學校設置規劃編制工作的通知》明確要求“擬設立的本科層次職業學校原則上每個省(區、市)不超過2所”,對區域內職業本科教育的規模布局作出了總體性調控。以上多項政策性文件和相關制度對職業本科教育發展中的關鍵問題均予以明確。事實上,這些制度是現有32所職業本科學校辦學的基本依據。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制度多為試點性的,需要結合具體實際不斷改進和完善。同時,現有制度較少涉及人才培養質量,隨著辦學實踐的深入,亟需加快職業本科教育人才培養質量相關制度,以確保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
(三)完善基本法律制度以明確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核心事項
法律是權威等級較高的制度形式,是制度發展到高級階段的外在表現。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是職業教育治理的基本規律和普遍趨勢,也是我國現代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目標。將職業本科教育納入國家基本法律的規范范圍以明確其合法地位,既是依法治理職業本科教育的內在要求,也是確保職業本科教育長遠發展的內在需要。新修訂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第十五條和第三十三條規定,“高等職業學校教育由專科、本科及以上教育層次的高等職業學校和普通高等學校實施”,“設立實施本科及以上層次教育的高等職業學校由國務院教育行政部門審批”,“專科層次高等職業學校經國務院教育行政部門審批可以實施本科層次的職業教育”[9],以法律條款的形式將本科層次職業學校納入高等教育范圍,并明確了設立職業本科及以上層次高等職業學校、專科層次高等職業學校實施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審批部門。上述規定意味著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將有法可依,這在職業教育發展尤其是職業本科教育發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此次將職業本科教育納入職業教育法,有先期探索實踐和試點政策的實踐基礎,既是積極、謹慎和穩妥的選擇,也是法治政府教育治理的生動體現。不過,法律中僅對職業本科教育的基本屬性、實施主體和行政審批等根本性問題予以明確,旨在促進職業本科教育從政策引導向依法辦學轉變;法律中未對辦學性質、辦學形式、辦學規模、辦學專業及師資建設等事項做出具體規定,意在激發地方政府和舉辦者的創新活力,積極發展與區域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構相適應的職業本科教育。這樣的制度安排,既可以將職業本科教育納入法制化軌道,又能夠發揮地方政府和院校創新性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綜上可知,由于沒有現成經驗可以借鑒,在職業本科教育實踐的起步階段,制度構建呈現出自上而下和設計主導的特征,從頂層規劃、試點制度、基本法律三個維度推進,闡明了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國家立場、行動框架和核心事項。然而,隨著職業本科教育辦學實踐的深入推進,對制度的及時性響應、系統化構建和開放式生成提出了更高要求,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面臨著新的挑戰。
二、實踐反思: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現實挑戰
起步階段的制度構建是在“先試先行”思想指導下展開的,雖然明確了職業本科教育發展中的方向性和根本性問題,但也面臨著滯后性、零散性和封閉性等多方面挑戰,成為職業本科教育實踐走向深入的主要障礙。
(一)“探索式”理念下制度構建的滯后性挑戰
在國家“探索發展”理念引領下,職業本科教育發展主要借助“摸著石頭過河”的模式加以推進,與之相適應的制度構建也以“探索式”供給為主,這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制度建設滯后于辦學實踐需要的滯后性挑戰。這種挑戰主要表現為制度結構失衡、數量偏少、內容寬泛等。結構失衡是指現有職業本科教育制度“重兩頭輕中間”,即僅僅對職業本科學校和職業本科專業設置、職業本科專業目錄等情況做出明確的規范性要求,對職業本科教育的學位授予及標準等這一關鍵性問題,則僅有指導性意見,尚缺乏具體明確的操作性指南。在涉及人才培養過程的中間環節方面,相關制度和標準大多處于空缺狀態,在沒有相關制度可遵循的情況下,職業本科教育的人才培養過程面臨諸多挑戰。比如在職業本科院校的人才培養方案編制中,出現了在原有職業專科教育課程體系基礎上簡單延伸或直接移植普通本科教育課程體系兩種傾向[10],不利于保障職業本科教育的辦學質量。為此,涉及過程性的制度、標準等成為亟待完善的重要領域。數量偏少是指對比制度需求,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還比較少,對諸多需要予以明確規范的問題尚未納入制度議程。內容寬泛是指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僅對根本問題給出方向性和原則性指導,涉及人才培養過程的標準和細節仍處于探索狀態。上述制度滯后問題與以下方面密切相關:一是對職業本科教育的理解認識不夠深入。比如,“對職業本科本質的認識存在局限”[11],“何謂職業本科教育無論政策上還是理論上還存在一定的模糊性和不確定性”[12]等等。由于理解認識上的不深不透,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的具體行動也略顯遲緩,制度供給滯后便是外在表現之一。二是對職業本科教育的實現路徑和方法不夠明確。從政策演進視角看,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的實施主體先后經歷了專科層次高等職業院校升格為本科院校、民辦高職高專升格為本科院校、引導普通本科高等學校轉型、多路徑并行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等階段。事實上,職業本科教育實踐中始終面臨認知不統一、輿論紛爭大、實踐障礙多等難題,制度供給在多重壓力下進展受限,難以滿足實踐需求和公眾期待。三是職業本科教育制度供給的主體力量較為薄弱。尤其是專業性和業務性較強的制度建設,由于其極為復雜,需要由多學科背景、多領域的專家聯合共同攻關。具體而言,應以職業本科學校的實踐經驗為基礎,由政府部門的政策研究人員、院校的專業人員、科研機構的研究人員共同展開系統梳理和深度提煉,形成具體的制度。令人遺憾的是,目前多部門多領域專業人士協同開展制度研究的機制尚未形成,客觀上制約著制度供給的時效和質量。
(二)“增補式”供給下制度構建的零散性挑戰
職業本科教育在我國發展艱難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制度建設滯后、落地難,特別是標準體系不完善、質量保障機制缺位、支持引導力度不夠等,嚴重制約著職業本科教育的實踐探索進程。這一境遇既與職業本科教育在我國僅有較短的探索時間有關,也與制度建設本身滯后于實踐有關。面對職業本科教育實踐深入推進對制度的迫切需求,職業本科教育相關制度的建設只能將重點放在根本性和關鍵性的問題上,即僅僅提供一些框架性條款。從制度建設看,盡管職業本科教育已經進入實施階段,然而一些根本性的關鍵制度建設還遠遠沒有完成,足見其復雜性。基于這些特殊性,在制度構建模式上,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供給具有很強的“增補式”特征,即隨著對職業本科教育認識的深化和實踐的深入,逐漸增加制度供給、完善制度內容,以滿足實際需要。現有的職業本科教育制度主要涉及職業本科學校和專業設置條件、專業目錄及學位設置指導意見等,更多集中于準入條件和學位設置上,重點是對“入口”和“出口”標準的把控,而涉及人才培養過程和質量的相關制度,目前依然較少,仍處于探索之中。從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和可持續發展的內在需要看,職業本科教育的教學標準、培養方案、課程結構、學習內容、學習評價等質量控制的制度同樣十分重要。相較于涵蓋人才培養全過程、多維度的制度需求而言,現有的制度供給呈現出零散性,實際上難以適應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需要。制度供給的零散性至少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一是制度覆蓋面不夠廣泛。比如,現有制度較少涉及教育教學的質量標準、評價標準、考核標準等需求,難以提供職業本科教育質量的根本準則和行動規范;二是制度結構不夠全面,對準入要求和出口標準有比較多的考慮,而對中間培養環節予以規范和對培養質量進行監測的內容較少。這種“增補式”制度供給引發的零散性困境,難以為職業本科教育提供全面系統、切實可循的行動指南。
(三)“集中式”決策下制度構建的封閉性挑戰
職業教育制度模式可分為設計式和內生式兩種。前者具有較強的外部性特征,即由教育行政部門等職業教育的外在力量提供制度安排;后者具有內部生發的內生性特質,即由職業教育內部力量產生制度需求,形成內部探索,并通過教育行政部門將成熟經驗上升為正式制度。較為理想的職業教育制度構建模式是設計與內生的有機結合,以內生式構建激活職業教育發展的內部活力,以設計式構建實現國家對職業教育的宏觀調控和監管。我國職業教育模式是在借鑒蘇聯模式之下建立、在吸收各國成功經驗之下逐步完善起來的,總體上有較強的國家主導特征,制度供給上具有明顯的設計導向,其不足之處是不利于參與各方創新活力的激發。當前,這一偏差已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糾正。比如,在職業教育改革發展中,兼顧地方創新與國家統籌,一方面注重將地方經驗、院校知識轉化為國家制度內容;另一方面在過程上吸納內部相關力量參與制度的制定和決策過程。不過,其實踐效果較為有限,制度供給上仍具有非常明顯的設計特征。加之舉辦者和管理者對職業本科教育均缺乏足夠的理解認知和經驗基礎,在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中,存在設計主導的思維局限,職業教育系統內部的內生力量較弱,呈現出較強的“集中式”決策,引發了制度構建的封閉性問題。一是制度構建主體不夠開放,以國家力量為主,職業教育行政主管部門是主要代表,職業院校、行業企業、社會組織等相關力量參與較為有限。二是制度構建過程較為封閉,有效吸引社會相關利益群體參與的渠道不夠暢通,制度構建中難以吸收來自政府之外的相關各方的經驗和力量。三是內外部合力沒有真正形成。由于主體和過程相對封閉,制度相關方沒有真正參與,職業教育內部和外部的力量沒有有效結合起來。“集中式”的制度構建導致難以周全考慮到各方利益訴求,各方對制度的理解和認識缺乏共識,制度本身的科學性和合理性也面臨較大挑戰。
三、面向發展: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應對策略
面對以上挑戰,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既要借鑒國際先進經驗以拓寬視野,更要立足現實挑戰尋求突破,以持續推進制度建設。從實施機構看,各國職業本科教育辦學制度可分為由專門機構實施并頒發專門學位或資格、由專門機構開展但與普通本科不區分學位、由非專門機構開展但授予不同學位、培養機構和學位都非專門化等四種類型[13]。從國際上來看,德國通過建立“雙元制”課程制度指導應用科技大學和部分綜合性大學開辦職業本科教育,英國在國家職業資格框架基礎上建立學位學徒制以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日本將職業本科納入現代職業教育體系以確保其穩定發展。可以看出,建立嚴格的專業教學標準制度和學位制度是發達國家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共同經驗[14],這也為我國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提供了有益啟示。制度既是歷史的產物,又是現實的創造[15]。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既是對既往經驗的梳理、分析和提煉,也必將超越歷史和現實,持續改進以適應發展。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的制度構建,既需要有效發揮已有制度的作用,汲取現有制度的力量,更需要面向未來,突出制度內容的系統性、提升制度功能的協同性、增強制度生成的開放性。
(一)面向職業本科教育平穩性發展,突出? ?制度內容的系統性
由于職業人才知識能力要求的根本性變化,職業專科教育的發展只能視為職業教育高移化的過渡階段,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是職業教育高移化的核心內涵[16]。平穩性發展是職業本科教育的前行方向,而增強制度內容的系統性是基礎。在相關制度架構初步形成的背景下,職業本科教育平穩性發展的首要任務是圍繞人才培養過程,建立和優化職業本科教育人才培養制度。具體而言,遵循職業本科教育類型和層次交融的特質,依照“準入—過程—出口”的教育實踐邏輯,增強制度內容的系統性。一是完善準入標準制度。即鼓勵地方政府、職業院校、行業企業有效互動,共同開展職業本科招收專科和中職畢業生的試點工作,著力探索基于專業大類的職教本科招生辦法。經過試點和總結,將成熟經驗上升為制度,從根本上解決職業本科教育招生“如何考”的問題。同時,科學謀劃職業本科畢業生報考專業碩士和專業博士的辦法,構建高端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體系。二是充實培養標準制度。即以提升職業本科教育人才培養科學性為目標,注重職業本科教育人才培養制度的提煉和生成,尤其是人才培養方案、專業教學標準、學業考核標準等核心制度,依循“試點經驗→指導意見→正式制度”的系統思維,縮短制度供給與現實需要的差距。三是細化“出口”標準制度。“職業本科高校具有‘職業高校和‘本科高校的雙重屬性”[17],要立足職業本科學術性與職業性特征,科學確立職業本科畢業標準、學位標準及其與勞動力市場的銜接制度。隨著職業本科教育實踐的深入,制度構建重點將從以新建制度轉向完善制度、從單一制度內容的完整性轉向制度整體的系統性,著力為職業本科教育發展提供更為完備和更為穩定的制度環境。
(二)面向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提升? ?制度功能的協同性
制度功能的協同性是指不同制度供給主體基于自身的職責和權限范圍、平臺條件和資源稟賦,立足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制度需求,提供不同層面制度構建的方案和經驗支持,通過不同主體的深度互動,提升制度構建整體效能,形成涵蓋關鍵環節、目標一致、功能協同、有效支撐辦學定位和培養目標的制度體系。職業本科教育制度的功能不僅在于為職業本科教育的長遠發展提供方向性和根本性保障,還在于為職業本科教育的具體實施提供切實可行的制度依據和行動準則,實質上就是要從根本上解決制度構建中不同制度供給主體協同性不強的問題,形成不同層級制度供給主體在制度創建經驗和資源優勢上的多重疊加,提升制度科學水準和保障能力。提升職業本科教育制度功能的協同性,要從兩個方面發力:一是強化職業本科學校的制度創新功能。在職業本科教育辦學中,要以現有職業本科學校為主體,從實際需要出發,以迫切需要加以規范的教育教學問題為重點,加大制度建設探索,規范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由于尚未形成較為成熟的經驗,具體實踐中應以各職業本科學校的探索創新為主,在各院校形成的多種制度方案中,選取較優方案并將其上升為國家制度。這種“先松后緊”的思路有利于將職業本科教育實踐中的典型經驗挖掘出來,提升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的適切性和質量。二是強化省級政府的制度統籌功能。省級政府在履行舉辦職業本科教育法定職責時,立足省域經濟發展的現實需要,以職業本科院校布局和資源配置的整體效益最大化為目標,綜合運用規劃、審批等工具,在符合職業本科教育辦學主體資格和具體標準的條件下,充分考慮區域內經濟體量、人口分布、產業布局、現有高校分布等情況,具體確定職業本科學校的區域布局和專業面向,以更好滿足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三是強化國家的制度轉化功能。一方面,引導地方立足區域經濟社會實際需要,發展與當地經濟結構、產業布局、人口規模等實際相適應的、面向區域的職業本科教育,注重對職業本科學校辦學實踐中形成的有效做法和經驗的梳理和提煉,為國家完善相關制度提供第一手素材,奠定經驗基礎。另一方面,注重相關經驗的制度轉化和實踐推廣,形成實踐創新和制度完善的雙向循環和持續改進,以惠及更多職業本科學校的發展。通過優化系統內部不同供給主體的運行,形成差異化的制度供給,縮減制度建設與實踐需要之間的差距,以高質量的職業本科教育制度供給,促進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
(三)面向職業本科教育可持續發展,增強? ?制度生成的開放性
制度構建是制度的動態生成過程,也是不同主體圍繞制度構建過程而展開的互動過程。職業本科教育制度構建牽涉國家和地方政府治理權限的調整,涉及不同利益主體的權責分配,實質上是不同利益主體圍繞職業本科教育制度的互動和博弈。開放性是制度生成過程的基本屬性和內在要求。職業本科教育關涉院校、學生、家長以及行業的切身利益,需要相關方共同參與,達成共識,增強制度基礎。利益相關者共同參與和緊密互動,不僅可以增加制度生成的開放性、形成制度構建共同體,而且有利于構建中央與地方、國家與個人、政府與社會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的新型關系,提升職業本科教育制度的科學性。一是突出制度參與主體的開放性,確保主要利益相關方的參與。具體而言,制度制定過程應有代表政府的政策研究者、代表院校的教育教學業務骨干、代表企業的人力資源專家參與,不同主體之間的力量應基本保持平衡。充分發揮國家和省級教育科研組織的力量,權衡職業教育領域和高等教育領域專家力量,確保行業企業或代表性企業的參與,通過彼此之間的多方互動,從多學科、多領域審視職業本科教育制度的科學性,增強制度的適應性,提升制度構建的科學水準。二是注重制度生成過程的開放性,吸收利益相關群體意見建議。注重發揮自上而下征求意見、自下而上建議反饋、面對面聽取意見等各種方式的優勢,以匯集各方意見,權衡各方訴求。當前的重點在于,吸收制度所涉及的主要利益群體,以這些群體能夠理解并愿意接受的方式聽取意見,將相關建議納入制度內容,夯實制度的群眾基礎,尋找利益相關者共識的“最大公約數”。三是提升制度內容生成的開放性,促進實踐經驗向制度轉化。由于職業本科教育是發展中的事物,對其理解和認識是一個持續改進和完善的過程,應根據實踐推進中的新形勢新需要對制度內容進行更新,以確保其具有良好的適應性。需要注意的是,此時制度內容更新的重點是作為制度作用對象的各類受眾,關鍵是將有益于制度改進和完善的建議進行梳理和整理,將其及時吸收到制度之中,實現制度內容的動態更新,以滿足職業本科教育改革發展的新需要。
參考文獻
[1]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EB/OL].( 2021-10-12)
[2022-05-14]. http://www.gov.cn/zhengce/2021
-10/12/content_5642120.htm.
[2] 莊西真.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制度需求、制度設計和制度實施[J].中國高教研究,2021(07):98-102.
[3] 孫鳳敏,孫紅艷,邵建東.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現實阻礙與破解進路[J].大學教育科學,2022(03):120-127.
[4] 梁克東.職業本科教育的實踐探索、發展瓶頸與推進策略[J].中國高教研究,2021(09):98-102.
[5] 張余,曹曄.“雙高計劃”學校舉辦職業本科教育的策略研究[J].職業技術教育,2022(12):14-18.
[6] 瞿連貴,邵建東,韋清.走向整合:我國職業本科教育政策的發展路向[J].職業技術教育,2021(24):18-23.
[7] 潘海生,林旭.遮蔽與澄明: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關鍵問題與可為路向[J].高校教育管理,2022(03):46-56.
[8] 邢暉,郭靜.職業本科教育的政策演變、實踐探索與路徑策略[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21(05):39-41,86.
[9] 中國人大網.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EB/OL]. (2020-04-30)[2022-05-30]. http://www.npc.gov.cn/npc/c30834/202204/04266548708f44afb467500e809aa9cf.shtml.
[10] 徐國慶,王笙年.職業本科教育的性質及課程教學模式[J].教育研究,2022(07):104-113.
[11] 匡瑛,李琪.此本科非彼本科:職業本科本質論及其發展策略[J].教育發展研究,2021(03):45-51.
[12] 盧曉中.基于“普職融通”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22(01):6-14.
[13] 關晶.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國際經驗與我國思考[J].教育發展研究,2021(03):52-59.
[14] 楊磊,朱德全.職業本科教育的“中國模式”探索:基于德國、英國、日本實踐經驗的啟示[J].中國電化教育,2022(08):51-60.
[15] 別敦榮.高等教育普及化標準、進程預測與路徑選擇[J].教育研究,2021(02):63-79.
[16] 徐國慶.什么是職業教育——智能化時代職業教育內涵的新探索[J].教育發展研究,2022(01) :20-27.
[17] 唐淑艷,龔向和.面向高質量發展的職業本科高校學位授予標準與立法路徑[J].大學教育科學,2022(01):113-119.
The Practical Challenges and Strategi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System
QU Lian-gui? WANG Li? WANG Rui-min
Abstract: In the early stage of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the system construction mainly revolved around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launching several top-level plans, introducing a series of pilot systems, and improving basic laws, so that the national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can be clarified, the action framework can be constructed, and the core matters can be confirme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chool running practices,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system faces the lagging challenges under the exploratory concept, the scattered challenges under the supplemental supply, and the closed challenges under centralized decision-making, which affects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Facing the future,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should emphasize development orientation based on stable development, highlight the systematization of institutional content grounded 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mprove the synergy of institutional functions based on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enhance the openness of system generation, and provide institutional strength for the stable and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Key words: vocational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system design; system construction; system supply
(責任編輯? 李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