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壓（節選）

吳小蟲

船走得慢了

僅有的必需的船進入深海區

一個巨浪撲來顛簸

心也要從胸腔蹦出

但我不必這樣說話，有人病了

星星上也航行著船只

許多叫喊從天空傳來

到地上時已沒有一點聲音

前面有什么在等待我們嗎

水手屏氣凝神，身后

被塑造的雕像沉入水底

語言之光明滅

孩子要在其中長大

是誰讓日子回響

在屬于文化的氣流中滑行

此事古難全，東坡肉今年

只能獨自吃，咬住了舌頭

踩到，自己的影子

到心里去看月亮吧

現在，她還遲遲未升上來

（抱著琵琶）

“完整而又原始”，為什么

要抬頭，去看月亮

為什么在月亮前，要有心事

月亮照耀是因為

無瑕心境對天空的反射

迎風送雨又，抖落塵半身

今晚，保持著同樣的

一點清輝

通過我活著的

土地、風沙、血脈、前世

身體的記憶在遷徙中變淡了

五顏六色的習氣

還沒蕩盡而跟著其中一種奔跑

我是怎么來的，又如何需要

像一根針站立在天空之中

在早晨例行的核酸檢測

當穿著拖鞋下樓，表姐的話

“無甚長處，養活了

一頭老毛驢一頭小毛驢”

當打開健康碼，布羅茨基引發

關于教育，一個人

終將在荊棘的血泊中認領

張開嘴巴讓一根棉簽探入

黑暗之所何曾盛開過花朵

秋風在陽臺上吹動

吹著淚與笑的廢墟

進入我生命

回到彼此拿起方戟

奔逃在羊腸小道萬物閃耀

你常喜歡停下來

陽光穿過樹葉打在泥土

煙嵐中的鳴叫與煙嵐明顯有了

靈魂的不同質感

千山鳥飛絕只是

外部生態問題需要治理

別哭泣，即使人生

是種借宿角落里的旋風

飛舞也有一個自足世界

有天你說七月買的花

八月曬死了到九月又發芽

足以抵擋，門外轟隆隆

又和風細雨的暴力邏輯

還在一條小船上

以對方為光

干涸的魚嘴翕動

喉嚨的黑暗隧道

滿是可樂和雞翅

“吾與城北徐公孰丑”，撓癢癢地

把你的神經像弓弦拉滿

回彈聲響，一個人被扔向天上

掉到沙發繼續圍在一起開黑

一次性的，我總感到這個傍晚

想要取消過去的苦難

不想快與慢，不辨名與物

今天討論了很久，愛了

很久，還是在詞的陰影下

把飛魚穿起來在陸地爬行

一項偉大的實驗

你不能說那是荒謬但自身一定

要更輕

山僧就是山僧，甲子數著甲子

樹葉憑借風回到泥土

秋，禾苗點燃，只是關于活著

沒有其他一點火星

夜啤酒的尖嗓跑調又咯咯笑

樓上的我竟覺天籟如同

索性從失眠中起來

再次看著月亮，此刻

不用再推石頭

啰嗦的勞什子擠占我們

抖音擠占我們，馬路擠占我們

出于防控需要

城市的那種空擠占我們

在面壁式的自我映照中

你獲得了深淺的羞恥知識

天空逼仄，匍匐行走

見過一個面容堅定的人

確信來自另一維度

他就在我們之中，并伸出了

由竹子編織的蓮花之手

輪轉的淵谷中，有一條

“刷牙時關上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