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七首）

重 塑

——端午節祭屈原

他，已透支了所有的熱血

需要用生命去解鎖，去打開迷局

他嘗試用一江清流呼吸

傾情于水，淘洗不能被污濁的軀體

水不知道自己的深淺，卻知道肉身的深淺

肉身知道自己的深淺，卻不知道權謀的深淺

問天的造影照亮廳堂，深入淺出

重塑一條江的冷暖，解構人間歷程

神都的油紙傘

一把傘裊娜在路上

雨踩著韻腳降落

一張薄命的紙被涂抹、被折疊、被附魂

被撐起一片天

狀若紫薇宮中的天堂、明堂

始終的天堂、明堂狀若傘

有一株彩繪，不是彩繪絳色的臘梅

冰雪壓頂也不掩紅唇

穿過神都的青石板

相信，她曾經有過幾次親手的把握

如果俏立扁舟也一柱擎天

像一葉敘舊的音符

或雨成絲或雪化魂，水中潑墨

江山沉浮，一切繁雜

巧藏在蘭花指間順流過河

游 戲

童年偏執，一定要撲捉住那只瑩綠的螞蚱

幾次撲倒，終于把五歲的天空捂在手中

拇指、食指鉗住大腿，喜歡它掙扎如叩首

不觸及神經，用婉約的手法撕去半截羽翼

它已不可能繚繞于我的蔚藍

高過我的額頭翩翩，先期抵達欲望之地

放縱于掌心，挑逗它美妙的戰栗

沒料它雙腳一蹬，一抹弧線沒入了草叢

眾里尋它千百度，不可能讓它有逃脫的命

加重的刑罰是卸其短肢看能否用胸口走路

斷其長肢看能否改掉蹦達的毛病，一戲成讖

奔六的人啦，最是一根狗尾巴草穿頸而過統領

皮影戲

心地柔軟的羊才長出很多絨毛

咩聲絲絲，纏護在諸多荊棘之上

看細膩的皮被工藝，留下影子在暗夜里

點燈，放腔唱大戲

雕刻的臉面正邪生動有余

有別于皮笑肉不笑，有別于披著羊皮的狼

也有別于臂彎輕舞，趕動一群童年

從山坳漫向山巔

一只羊以透明的皮依偎在掌控線棒的手掌

從農事里徹頭徹尾地走散

失去的自己融化在唱腔，藝術地再現

高過蕓蕓眾生的求索在趕場中荒蕪

牛角珠串

如果要把牛角修造成串

必須先鋸掉犄角之勢

切削、打磨、拋光，隱于重渡溝的溪水

不見掙扎的沫屑

做為重器套于臂腕時時把捻

內摩擦日臻光華，少伸張之氣

偶爾被外物所擾

斷線崩盤、流落四散，我心巋然

我，不讓從彈跳的牛眼里

折射出一絲孱弱、驚亂，謹存乾坤的定念

探 視

老虎隔著玻璃、鐵網用陡峭的眼神看我

陽光下我張牙舞爪，它賣相懶洋

我伸過去一串生鮮的牛肉

從它舌苔上細細的倒刺探視人與人的距離

看到瘦骨嶙峋，淚行侵體

看到一群雜食的狗熊，茍且的膘肥圓滿

我撿到一根確切的虎須深入耳朵撓癢

意外聽到山川、叢林高崗上的風聲

河 灘

凡是有個性的石頭都被修理

掏盡沙，水掉進坑里

蝦、蟹、螺、蚌也被掏空

這些都是把骨頭推出體外

甚至把骨頭進化成傘狀的卑微之物

人們來來往往，被拋棄、被踐踏

一只河蚌抽空做了一次深呼吸

質疑自己演變的進程

很多時候，生命需要用荒蕪包裹、養生

被沖刷皆是自然狀

作者簡介：董進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榮獲第五屆《中國作家》郭沫若詩歌獎、《中國詩歌網》2015—2016年度十大好詩獎、《延河》雜志年度最受讀者歡迎詩歌獎、《大河》詩歌雙年度詩歌獎等。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中國作家》《詩刊》等上百家報刊及多種詩選。出版詩集《看見一枚古韻的彩陶》《針灸是處世必需的手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