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嚴格把握環境規制政策導向,推動中國低碳轉型,對于構建和諧社會與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意義深遠。基于2010—2020年30個省份面板數據構建計量模型,從綠色技術進步視角探究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剖析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及區域異質性特征。研究結果顯示: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具有明顯正向推動作用,綠色技術進步在環境規制推動中國低碳轉型進程中發揮中介效應;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促進作用受環境規制強度門檻作用影響,即隨著環境規制強度提高,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推動作用明顯增強。進一步檢驗發現,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存在明顯區域異質性特征,表現為對東部和西部地區低碳轉型具有推動作用,而對中部地區低碳轉型發揮抑制作用。
[關鍵詞]環境規制;綠色技術進步;低碳轉型;中介效應;門檻效應
一、 引言
黨的十八大以來,為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國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實施一系列應對氣候變化舉措,積極參與全球氣候治理,有效驅動整體低碳轉型邁入新歷史階段。然而,在具體實踐過程中傳統粗放式經濟增長方式并未從根本上發生改變,中國依然面臨嚴峻生態環境問題,存在可再生能源利用率較低、低碳技術發展水平滯后、生態法治化體系不健全等突出梗阻[1]。面向新發展格局加速構建和新發展理念盛行的時代背景,中國全面踐行生態文明之路亟須以“雙碳”戰略目標為內核,大力優化產業布局、均衡碳排放供需結構,推動各領域和各行業低碳轉型。2022年3月全國兩會指出,“推動能耗‘雙控向碳排放總量和強度‘雙控轉變,完善減污降碳激勵約束政策,加快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1。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重點強調,“推動能源清潔低碳高效利用,推進工業、建筑、交通等領域清潔低碳轉型”2。這些政策文件從宏觀層面奠定了中國實施低碳轉型總基調,為國內各領域、各行業綠色升級提供了明確指引。
為針對性采取有效措施,把握推動中國低碳轉型的引擎機制,學術界深入探討了數字經濟[2]、環境立法[3]、綠色金融[4]等因素對低碳轉型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還有學者圍繞深化能源供給側和需求側改革[5]、完善和發展碳金融市場[6]、促進農業綠色轉型[7]等方面提出驅動中國低碳轉型的現實路徑。可見,實現低碳轉型的核心在于處理好經濟發展與能源排放之間的關系,重視發揮政府部門“有形之手”與市場“無形之手”結合作用,推動綠色低碳技術創新。環境規制是政府從宏觀層面改善環境問題的重要舉措,其落地實施催生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可持續發展理念,為驅動中國低碳轉型提供新方案。近幾年,學術界高度關注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的影響效應,主要可分為兩派觀點:有學者指出命令型環境規制通過制訂大量標準,將會增加企業生產加工成本,加重企業銷售、籌資困難,導致企業績效不斷下滑,無法為綠色轉型有效賦能[8];而有的學者則持反對意見,認為市場激勵型環境規制通過建立排污收費或征稅制度、排污權交易制度等舉措,能夠充分激發地區綠色技術創新潛能,鼓勵經濟主體參與排污權交易,帶動環境資源配置漸趨優化,為中國低碳轉型提供助益[9]。
綜上,學者們對低碳轉型的多重驅動因素及實現路徑等方面均展開了深入探討,并就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給予高度關注,為本文進行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提供了寶貴參考價值。如今,中國已步入“雙碳”戰略目標實現的關鍵時期,環境規制促使政策約束效應深度融入綠色低碳技術創新研發應用全流程,使其煥發出強勁活力與動能。設計合理的環境規制政策能夠為研發主體提供綠色技術創新信息與動力,從長期視角為其帶來“創新補償效應”與“先動優勢”,帶動環境保護行為增強、經濟和環境績效明顯提高,進而助力中國低碳轉型。鑒于此,本文從綠色技術進步角度,闡釋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作用機制,并結合2010—2020年30個省份面板數據對三者間關系展開實證分析。本研究不僅有利于厘清三者間關系,同時對進一步釋放環境規制在中國低碳轉型發展中的作用也具有一定指導意義。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1. 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直接效應
環境規制能夠將中國作為一個有機整體,從推動綠色產業規模擴張和促進產業結構綠色轉型等方面,為整體低碳轉型賦能。首先,政府通過推行綠色示范工程類政策性環境規制舉措打造標桿項目,能夠發揮極大引領帶動作用,減少同類型工作試錯成本,有利于推動新興綠色產業在發展初期實現快速成長,從而逐漸形成規模效應,助力中國低碳轉型[10]。其次,政府通過推廣綠色基建類環境規制項目,可為成果轉化、項目孵化等環節創設良好硬件環境、助力綠色產業實現規模擴張,有力夯實低碳轉型外部基礎。再次,針對低碳企業清潔生產行為,政府部門會出臺大量優先采購、強制采購節能產品、特定幫扶等諸多環境規制利好政策,這不僅能夠有效擴大內需,也會通過擴張消費需求助力綠色產業規模實現升級,為低碳轉型提供持久動能[11]。最后,環境規制過程中,政府會針對一些綠色產業初級發展階段實施大量優惠型稅收政策,通過發揮明顯穩增長及降風險能效,帶動綠色產業規模擴張。具體來講,初創企業因信息不對稱等諸多外部因素,易于產生綠色投資積極性不足或者逆向選擇問題[12]。屆時環境規制推行下的稅收優惠政策將會大幅降低企業經營成本,同時對其綠色投資形成激勵效應,為綠色產業規模擴張提供大量資金扶持,從長期視角驅動中國低碳轉型。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1。
假說1:環境規制能夠推動中國低碳轉型。
2. 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綠色技術進步中介效應
一直以來,綠色技術進步通過促進生態保護帶動經濟社會發展,是中國低碳轉型的重要路徑[13]。政府部門通過實施大量強制性環境規制舉措,倒逼企業綠色技術進步,間接推動中國低碳轉型。具體而言,環境規制大范圍推行大背景下,有關法律法規陸續出臺實施,促使一些高污染型和高耗能型行業、企業對環境保護重視程度逐漸提高[14]。同時,各類型市場主體也會嘗試將綠色技術進步當作企業有效應對環境負外部性,以及創設生態友好型企業社會形象的關鍵渠道。這都能夠從源頭為中國低碳轉型奠定良好基礎。基于“波特假說”可知,執行得當的環境規制可推動工業企業綠色技術進步,并通過釋放補償效應彌補環境規制造成的額外成本,助力經濟效益與環境保護實現協同發展,加速中國低碳轉型實現進程[15]。詳細來講,企業為最大限度緩解環境規制所造成的負面影響,通常會積極創新污染治理技術、改進傳統生產工藝,這有利于推進綠色技術進步,加快低碳轉型。結合于此,環境規制不僅能為綠色生產前沿面創造一定經濟效益,還可在綠色技術研發進程中催生由組織管理經驗、配套技術措施及人力資本帶來的規模效益。這能夠有效推動綠色技術進步,為中國低碳轉型發展提供強勁技術支撐。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2。
假說2:環境規制能夠通過促進綠色技術進步間接推動中國低碳轉型。
3. 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環境規制門檻效應
作為一種社會規制方式,環境規制是政府部門通過出臺相應環境措施與標準,對經濟活動實行的直接或間接調節手段,其兼具促進經濟增長和改善環境質量雙重效能[16]。通過發揮成本效應與創新補償雙重機制效應,環境規制能夠有效帶動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產生促進作用。就成本效應而言,在環境規制落實過程中,企業污染治理成本將會明顯增加,對生產資金形成負面擠出效應,導致企業對綠色技術創新研發投入力度不斷減小,進而抑制綠色技術進步。就創新補償效應而言,環境規制通過推行創新補償機制,帶動企業綠色生產工藝進一步優化及產品質量大幅改善,最終會對綠色技術進步產生主導性推動作用。因此,在不同強度的環境規制情況下,各區域綠色技術進步水平會顯現出較大差別,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的具體影響作用也出現差異。當環境規制強度較高時,相關政策體系與扶持機制較健全、產業結構布局較完善、經濟發展基礎較成熟,此時創新資源要素流動較自由和平衡,綠色技術進步水平便相對更高[17]。考慮到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具有明顯推動作用,故環境規制強度較高時,綠色技術進步水平較高會更好促進中國低碳轉型。同理可知,環境規制強度相對較低時,政府部門、企業、行業關于綠色升級的意識較薄弱,對綠色技術研發的重視程度不足,通常會滯緩綠色技術進步進程,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中國低碳轉型步伐。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3。
假說3: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推動作用會受環境規制門檻作用的影響,相對于低環境規制強度而言,高環境規制強度下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推動作用會顯著增強。
三、 研究設計
1. 變量選取
(1)中國低碳轉型([LCT])
近年來,中國始終保持高度負責的態度,積極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大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低碳轉型,在環保方面已取得顯著成效。鑒于“雙碳”戰略的根本目標是減少碳排放總量和推動經濟低碳轉型,本文嘗試從碳減排與碳增效兩個維度出發揭示中國低碳轉型現狀。結合賈智杰等[18]研究發現,全要素碳生產率兼具經濟增長和節能減排雙重屬性,可以從深層次體現碳減排與碳增效情況,故本文最終選用全要素生產率表征中國低碳轉型。實際測算過程中,借鑒周小亮等[19]做法,分別設置碳排放作為非期望產出、能源消費作為投入要素[20-21],然后綜合運用SBM-DEA方法對中國全要素碳生產率展開測算。
(2)環境規制([ER])
針對環境規制,學術界并未形成統一衡量標準,多從環保行業從業人員總數、環境治理資本投入及環保基礎設施投入等方面加以體現。本文在借鑒胡雪萍等[22]做法的基礎上,采用各地環境污染治理投資與GDP之比反映環境規制強度,比值越大,說明環境規制強度越大。
(3)綠色技術進步([GTP])
為充分體現中國各省份綠色技術進步在當期的發展情況,本文采用綠色專利授權數量在專利授權總數中占比對其加以衡量。
(4)控制變量
人口總量、經濟發展模式及能源使用狀況均是影響地區碳排放的重要因素,可對中國低碳轉型產生持久影響。基于此,本文選取如下幾個控制變量[23-24]:對外開放([OU]),使用實際運用外資總額表征;人口規模([PS]),借助每平方公里人口總量體現;金融發展([FD]),以各地區金融存貸款額加總表示;產業結構([IS]),通過工業增加值衡量;能源結構([ERS]),利用煤炭消費與各省份能源消費總量之比反映。
2. 數據來源
因港澳臺數據統計方法不一、西藏地區數據存在空白,最終將研究對象設定為2010—2020年中國30個省份。所有原始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歷年統計年鑒、中國碳排放數據庫、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針對部分年份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及均值法加以補齊。
3. 模型構建
(1)基本模型
為檢驗前文提出的理論假說,本文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LCTit=β0+β1ERit+β2Cit+μi+δt+εit]? ?(1)
式(1)中,[LCTit]代表第[i]個地區在[t]時期的低碳轉型發展水平,[ERit]表示第[i]個地區在[t]時期的環境規制強度,[Cit]指代各項控制變量集,[β]為各變量相對應的回歸系數,[μi]代表隨時間推移的個體固定效應,[δt]代表不隨著個體變化產生的時間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干擾項。
結合前文理論分析中的假說2可以推測,環境規制通過促進綠色技術進步間接推動中國低碳轉型。為深層次驗證該作用機制,本文將綠色技術進步引入回歸方程作初步考察,構建模型如式(2)所示:
[LCTit=β0+β1ERit+β2GTPit+βCCit+μi+δt+εit]? ?(2)
式(2)中,[GTPit]代表第[i]個地區在[t]時期的綠色技術進步程度。
(2)中介效應模型
為探察綠色技術進步是否在環境規制與中國低碳轉型間發揮明顯中介效應,本文構建中介效應模型如下所示:
[LCTit=β0+β1ERit+βCCit+μi+δt+εit]? ?(3)
[GTPit=α0+α1ERit+αCCit+μi+δt+εit]? ?(4)
[LCTit=γ0+γ1ERit+γ2GTPit+γCCit+μi+δt+εit]? ?(5)
式(3)至式(5)中,[β1]代表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總效應,[γ1]表示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直接效應,[α1]、[γ2]指代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中介效應。進一步,借助Bootstrap法與Sobel法對中介效應展開二次判定,以確保研究結論準確。
(3)門檻模型
為剖析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作用是否受環境規制門檻效應的影響,本文參照Hansen[25]提出的面板數據門檻模型理論,以環境規制強度作為門檻變量構建單一門檻模型如下所示:
[LCTit=β0+β1GTPit×IERit<γ1+β2GTPit×IERit≥γn+βCCit+μi+δt+εit] (6)
鑒于環境規制有可能存在多個門檻值,在上述單一門檻基礎上作進一步延伸,本文構建多門檻模型如下所示:
[LCTit=β0+β1GTPit×IERit<γ1+β2GTPit×IERit≥γn+βCCit+μi+δt+εit] (7)
式(7)中,[γn]表示門檻值;[I?]代表示性函數,若括號內的表達式為真,則說明[I?=1],反之[I?=0]。
四、 實證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
為檢驗環境規制、綠色技術進步與中國低碳轉型之間的關系及相互作用路徑,基于前文線性回歸模型展開初步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模型(1)揭示了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直接影響機制,模型(2)檢驗了環境規制通過推動綠色技術進步促進中國低碳轉型的傳導機制。觀察模型(1)發現,控制各項變量前提下,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具有明顯推動作用,這說明環境規制強度越大,其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越有利,驗證了前文假說1成立。此外,若環境規制確實通過提高綠色技術進步水平間接作用于中國低碳轉型發展,模型(2)中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回歸系數相較模型(1)便會有所下滑。通過觀察模型(1)數據不難發現,環境規制在1%統計水平下正向作用于中國低碳轉型,且回歸系數值為0.0476。而在模型(1)基礎上納入綠色技術進步變量后所得的模型(2)中,環境規制依然在1%統計水平下正向作用于中國低碳轉型,且回歸系數值為0.0410,相較模型(1)回歸系數略有下降。這充分證明環境規制確實通過影響綠色技術進步水平作用于中國低碳轉型發展。
表1? 變量回歸結果
[變量 模型(1) 模型(2) [ER] 0.0476***
(5.65) 0.0410***
(4.71) [GTP] 0.0482***
(1.52) [lnOU] 0.0241***
(7.01) 0.0220***
(6.49) [lnPS] 0.0007
(0.28) 0.0020
(0.11) [lnFD] 0.0056
(0.0074) 0.0064
(0.85) [IS] 0.0008
(1.05) 0.0005
(0.64) [ERS] 0.0342***
(6.10) 0.0341
(6.03) Constant 0.1487**
(2.01) 0.1334*
(1.82) 省份固定效應 是 是 年份固定效應 是 是 [N] 330 330 [R2] 0.7405 0.7440 ]
注:***、**、*分別表示在1%、5%、10%統計水平下顯著,括號內為t值,下同(除特殊說明外)
2. 中介效應檢驗
為深入剖析環境規制、綠色技術進步與中國低碳轉型三者間的關系,并對假說2展開進一步驗證,本文結合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綠色技術進步在環境規制與中國低碳轉型間發揮的中介效應,結果如表2所示。可以發現,模型(3)中環境規制估計系數明顯為正,說明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總效應明顯為正;模型(4)中環境規制的回歸系數明顯為正,說明環境規制強度提高能夠顯著促進綠色技術進步;模型(5)中環境規制和中介變量綠色技術進步的回歸系數均明顯為正,但環境規制的回歸系數相較模型(3)中略有下滑,這表明綠色技術進步在環境規制與中國低碳轉型之間發揮中介效應。另外,通過采用Bootstrap法和Sobel法對中介效應顯著性展開進一步檢驗可知,Bootstrap檢驗結果中0不包含在置信度為95%的置信區間中;Sobel檢驗結果中Z值為2.42,通過了5%統計水平檢驗,且中介效應在總效應中占比為10.146%。這說明綠色技術進步的中介效應具備顯著性,即在環境規制影響中國低碳轉型發展進程中,綠色技術進步扮演重要中介角色,呈現“環境規制[→]綠色技術進步[→]中國低碳轉型”的傳導機制,證明假說2成立。
表2? 綠色技術進步的中介效應檢驗
[變量 模型(3) 模型(4) 模型(5) [ER] 0.0476***
(5.65) 0.1002***
(3.84) 0.0410***
(4.71) [GTP] 0.0482***
(1.59) 控制變量 是 是 是 省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年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N] 330 330 330 [R2] 0.7405 0.5007 0.7441 Boostrap檢驗 95%置信區間[0.0363,0.0699] Sobel檢驗 Z=2.42,其P值為0.0211,中介效應/總效應=10.146% ]
注:Bootstrap法中隨機抽樣數量為1000次
3. 門檻模型估計
為檢驗是否存在門檻效應,并確定門檻值數量及門檻模型具體形式,基于Hansen研究成果進行門檻效應檢驗(表3)。結果顯示,以環境規制為門檻變量的單一門檻、雙門檻及三門檻相對應P值分別為0.000、0.000、0.830。其中,三門檻未通過任何顯著性檢驗,單一門檻和雙門檻P值均顯著。基于此,結合前文分析內容,選用雙重面板門檻模型展開檢驗,可得門檻效應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觀察可知,雙重門檻模型下的兩個估計值分別是0.111和0.986,據此將綠色技術進步水平劃分為([ER<0.111])([0.111≤ER<0.986])([ER≥0.986])三大區間。同時可以看出,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存在顯著推動作用,且這種作用受環境規制雙門檻效應影響。具體而言,當環境規制強度位于([ER<0.111])區間時,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系數值為0.1551;當環境規制強度位于([0.111≤ER<0.986])區間時,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系數值為0.9926;當環境規制強度位于([ER≥0.986])區間時,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系數值為0.9950,且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的3個系數值均顯著。這表明在較高環境規制強度下,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的推動作用更大,進一步驗證了前文假說3成立。
表3? 門檻效應檢驗
[模型 F值 P值 BS 臨界值/% 次數 1 5 10 單一門檻 31.326*** 0.000 330 13.179 7.458 5.158 雙重門檻 7.073*** 0.000 330 -6.152 -14.073 -18.243 三重門檻 0.000 0.830 330 0.000 0.000 0.000 ]
注:P值與臨界值均通過Bootstrap反復抽樣330次所得
4. 穩健性檢驗
不同階段下,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的影響可能存在一定差異。為檢驗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的影響是否隨著發展階段不斷變化,本文將2015年5月頒發的《關于加快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意見》作為環境規制強度加大前后的分界點1,將環境規制強度劃分為2010—2015年、2016—2020年兩個時段,得到分階段樣本回歸結果(表4)。觀察后可知,在2010—2015年與2016—2020年兩個時段中,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效應均顯著為正,這說明前文估計結果具有一定穩健性。
表4? 門檻效應與穩健性檢驗結果
[變量 門檻效應 2010—2015年 2016—2020年 [ER] 0.0272**
(1.51) 0.0588***
(5.31) [GTP_1]([ER<0.111]) 0.1551**
(1.05) [GTP_2]([0.111≤ER<0.986]) 0.9926***
(4.02) [GTP_3]([ER≥0.986]) 0.9950***
(7.01) 控制變量 是 是 是 Constant -0.18121**
(-1.04) -0.2101***
(-1.89) -0.0129
(-0.01) 省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年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Anderson canon. Corr. LM]統計量 [Cragg-Donald Wald F]統計量 [N] 330 180 150 [R2] 0.7680 0.7245 0.7427 ]
注:中括號內數值為P值,大括號內數值為Stock-Yogo弱識別檢驗10%水平上所得臨界值。因四川、廣東、重慶、海南在1995年之后的行政區位劃分變動較大,為確保研究結論準確,在工具變量檢驗時將這4個省份予以剔除
5. 進一步分析
因各地發展階段與資源稟賦程度等方面均存在差異,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也可能呈現一定區域異質性特征。對此,結合國家統計局區域劃分標準,將全樣本劃分為東、中、西三大地區,利用回歸模型對環境規制影響中國低碳轉型的區域異質性進行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不難看出,環境規制對東部和西部地區低碳轉型具有明顯正向影響,但對中部地區有明顯負向影響。究其原因,東部區域環境規制強度最高,節能減排降碳相關措施能夠切實貫徹推行,同時高污染和高排放企業、行業積極響應綠色發展號召,促進全國碳排放總量大幅減少,為整體低碳轉型發展提供極大助益。中部區域內部綠色資源要素分布不均問題較為突出,同時各省份在綠色基礎設施建設、綠色技術創新研發與應用方面存在一級或二級資源要素“鴻溝”,這可能引致較高環境規制強度抑制中部整體推進低碳轉型發展的現象。西部區域環境規制尚處于初級試運行階段,綠色發展水平較低地區可以借鑒較高地區低碳技術應用經驗,激發出自身后發優勢,能夠有效帶動整體低碳轉型,但作用效果相比東部區域較小。
表5? 環境規制影響中國低碳轉型的區域異質性
[變量 東部 中部 西部 [ER] 0.1151***
(7.45) -0.0776***
(-3.22) 0.0546**
(1.01) 控制變量 是 是 是 Constant 0.1721
(1.11) -0.1570***
(-1.55) 0.4100***
(3.07) 省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年份固定效應 是 是 是 [N] 121 110 99 [R2] 0.8055 0.6802 0.6606 ]
五、 結論與建議
基于2010—2020年中國30個省份面板數據,本文深入探察環境規制影響中國低碳轉型的作用機制,檢驗環境規制通過促進綠色技術進步影響中國低碳轉型的傳導路徑,揭示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環境規制門檻效應,以及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和區域異質性特征。研究發現:第一,環境規制能夠直接推動中國低碳轉型,綠色技術進步是環境規制促進中國低碳轉型的間接作用渠道。具體而言,隨著環境規制深入貫徹實施,節約資源、保護環境、減少污染的社會氛圍愈加濃厚,可有效帶動地區、行業、企業加大對綠色技術創新的資本與人力等要素投入,促進產業結構和資源配置優化,推動綠色技術進步。第二,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推動作用受環境規制雙重門檻效應的影響,即較高環境規制強度下,綠色技術進步對中國低碳轉型的驅動作用更大。這反映出綠色技術進步作為助力化石能源清潔化、清潔能源規模化、多種能源綜合化的有效途徑,能夠大幅降低整體碳排放量,為中國低碳轉型提供有益助力,但易受環境規制強度影響。第三,環境規制對中國低碳轉型的影響效應呈明顯區域異質性特征,對東部低碳轉型推動作用最強、西部次之,但對中部區域低碳轉型呈抑制作用。有關部門后續推動中國低碳轉型進程中,應全面注重縮小區域間差距,充分釋放環境規制效能。
為有效賦能中國低碳轉型,本文提出如下建議:第一,加強綠色基礎設施建設。綠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與環境規制深入貫徹落實的現實環境基礎密切相關,對中國實現低碳轉型至關重要。政府部門應注重強化頂層設計,加大統籌規劃力度,有序推進綠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具體而言,應以助力中國低碳轉型發展、緩解地區間綠色資源要素分布不均現象為主要目標,以人口規模較大、綠色基礎設施配置落后區域為重點關注對象,充分結合區域未來發展戰略布局,大力推進綠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第二,推動綠色技術研發應用。綠色技術進步水平持續提高是推動中國低碳轉型的有效途徑之一。各地應注重優化綠色技術創新配套體制機制,逐漸形成自由流動、交互協作的創新環境,帶動綠色技術研發和應用程度不斷提高。同時,各級政府部門要致力于強化城市的輻射帶動效應,發揮城市綠色先進技術引領與示范作用,引導城鎮地區集聚大量數字人才,助力環境治理與低碳技術研發,推動各領域綠色轉型。第三,差異化落實區域環境規制。針對東部區域,應當繼續維持原有絕對優勢,大力加強其內部環境規制強度;針對中部和西部區域,可適當給予環境治理相關的稅收優惠政策及財政補貼,促進區域間環境規制同步落實的同時,推動各地綠色低碳轉型協同發展。在此基礎上,要弱化中部區域內綠色水平較高地區對較低地區的“虹吸效應”,不斷縮小中部區域內綠色低碳轉型發展差距;持續增強西部區域綠色新基建投資與綠色低碳技術研發扶持,避免西部區域內出現各省份綠色轉型發展分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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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項目“河長制視域下轄區行政層級與環境縱向分權治理有效性研究”(項目編號:19YJC790110)。
作者簡介:邱小燕(1981-),女,中國礦業大學環境與測繪學院博士研究生,揚州市職業大學資源與環境工程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生態環境保護。
(收稿日期:2022-12-23? 責任編輯:殷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