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笑了

段紅華

網(wǎng)課以來，小涵總是遲到，我批評過他，可是一點用都沒有。那天，他又遲到了二十多分鐘，我在微信家長群里催促了好幾遍，卻仍不見他的影子。“孩子不自覺，家長也不負責任。”我生氣地想。

幾個急性子的孩子已經(jīng)等不及了，不停地催我上課。還有幾個孩子氣憤地說：“老師，別等了，耽誤大家上課的時間！”顯然，小涵的行為已經(jīng)引起了公憤。時間不等人，我只好先上課。

那天正好是習作課，寫《他/她 ??????了》，要求抓住某個人物的突出特點，通過動作、神態(tài)、語言等細節(jié)描寫反映人物的內(nèi)心。我讓學生通過視頻分小組交流，10分鐘后，我點學生發(fā)言。出乎意料的是，3名同學描述的都是同一個內(nèi)容——我生氣的模樣。

“段老師生氣的時候真可怕，面無表情，兩眼冒火，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目光！”

“今天，小涵又惹段老師生氣了，你瞧，段老師望著手機屏幕，厲聲呵斥：‘小涵今天怎么又遲到了？說完，把語文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隔著屏幕，我的手機都在振動。”

“段老師生氣的時候你最好離她遠點，她說話像開機關槍似的，太可怕了！”

聽了3名學生的發(fā)言，我有些驚訝，我問其他同學：“我生氣時真的有這么可怕嗎？”孩子們都重重地點頭，然后怯怯地看著我，生怕又惹我生氣了。

我笑著說：“那好吧，今天你們就寫段老師生氣的樣子，讓我欣賞一下自己生氣的模樣。”平時寫作文磨磨唧唧的孩子今天竟然很快動筆了，看來，他們對我生氣的樣子太熟悉了。他們會把我寫成什么樣？我期待著。

我望著聚精會神寫作的孩子們，回想著他們口中“生氣的段老師的樣子”，突然想到：網(wǎng)課中，小涵經(jīng)常遲到，是不是因為我在同學面前批評了他，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是在躲避我的責罵嗎？

一節(jié)作文課很快就過去了，多數(shù)同學都沒寫完，看來，他們對我生氣的樣子有很多話想寫，我便讓他們課后完成。下課了，孩子們一一退出了直播間，正當我準備離開時，小涵進來了，開了麥克風，沒開視頻。

“段老師。”他小聲喊，聲音有些顫抖。

我正準備大聲斥責，但想到習作課上學生對我的描述，忍住了。我壓低聲音，盡量溫柔地問：“你今天怎么沒按時進直播間上課？”

“我……我害怕。”小涵支支吾吾地說。

“怕什么？”我試探著問。

小涵沒說話，但我隱約聽見他在小聲哭泣。

“你把視頻打開，今天段老師不批評你，我們好好談談，行嗎？”我柔聲說。

小涵打開了視頻，他仍在低頭哭泣。

“你能說一說今天上課遲到的原因嗎？”我面帶微笑地問他。

小涵吸了吸鼻子，抬頭向我解釋：“我自己開不了電腦，媽媽今天帶姥姥去醫(yī)院看病了，所以上課遲到了。對不起，段老師，你能不批評我媽媽嗎？”小涵仍在不停地哭，用乞求的眼神望著我，希望得到我的諒解。

我一時有些自責，小涵患有手指骨關節(jié)炎，手不是很靈活。平時，為了消除小涵心中的陰影，我一直把他當正常的孩子對待。

這時，小涵媽媽也從旁邊走過來向我道歉：“段老師，真是對不起，今天家里確實有事，影響了孩子上課，給您添麻煩了。”我望著他們母子，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我為自己的疏忽、武斷感到內(nèi)疚。當了多年班主任的我，在沒有深入了解孩子犯錯原因的前提下，一味簡單、粗暴地批評、指責，這對他小小的心靈傷害多大啊！

另一方面，我感到很意外，小涵的請求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希望我不要責怪媽媽。我想起前幾次，因為小涵多次上課遲到，我不僅批評了他，還連帶批評了他的媽媽。

一個11歲的孩子，在接受老師批評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維護媽媽的尊嚴。心思細膩的小涵讓我感到羞愧！我很想擁小涵入懷，為自己的失職找一絲慰藉，可是不能。

退出直播間，我坐在電腦桌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回想孩子們口中“生氣的段老師”，以及小涵哭泣時的眼神，我感到深深自責。為什么每每遇到學生犯錯，首先想到的不是去了解他們犯錯的原因，而是狠狠地批評一通？他們還是孩子，生活中還有很多自己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們需要一個能理解他們、一個有溫度的老師！

和小涵的交流讓我有了從未有過的頓悟，我深深地意識到，教師不僅要在課堂上教會學生知識，還要引導學生尊重、溫暖身邊的人。

我和小涵約定，在以后的網(wǎng)課中，如果他有特殊原因不能按時上課，我不會再武斷地批評他，會隨時在直播間等他。

小涵聽后很開心，激動地問：“真的嗎？”

“真的！”我笑著看著他，鄭重地點頭。

“段老師，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樣。”小涵說完，調(diào)皮地笑了。

我想讓孩子們再寫一篇作文，作文的題目叫《老師笑了》。我想告訴孩子們，在2022年這個特別的冬天，有一個老師學會了微笑。

（作者單位：湖北省襄陽市松鶴路小學教育集團）

責任編輯 ?魏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