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梳（組詩）

計虹（寧夏）

雪落下來

雪落下來

淹沒了羊群

眼前的黑比暗夜更黑

雪落下來

有人為雪唱起了贊美詩

誰在輕輕哭泣，為雪夜的羊群

雪落下來

住在村尾的老李被煤煙打死了

小李前一天出門放羊去了

雪落下來

羊群，老李，小李

在雪中團聚

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

時光之梳

梳子滑落，又豁了兩個齒

距上一次的豁齒隔了三根齒

梳子跟了我四年零四天

見證了幾次所謂人生的起落

它，也是見了些世面

豁豁呀呀的梳子穿梭在發間

白發被挑起又落下，藏不住了

兩個斷齒并排放著

像是在等其他的兄弟姐妹

可我不會給它們這樣的機會

“啪嗒”一聲扔進了垃圾桶

小時候，我們都換牙齒

齒一落地，上牙去了屋頂，下牙

埋在樹下

梳子和我們都經歷過無齒之徒

梳子很快就被遺棄

我們一直在和“無齒”斗爭，妥

協，榮辱與共

我們不以“無齒”為恥

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這是常識

是生而為人的普遍存在

“存在即是合理”

我們最后都成了“無齒”之徒

戴著潔白的假牙，講善良和真話

下降

下降在一瞬間完成

一生中無數個日出

今天是最后一次

你想起兒時的麥地

泛著金色光芒

太陽的臉深深地埋在麥地里

和你一樣

它喜歡這新鮮的麥香

下一刻

它們會在母親的蒸籠熱氣騰騰

霧氣裹著母親

混雜著父親的汗味

這一切

都在下降的剎那永恒

雨

雨的一生都在路上

它們趕著讓萬物生長讓人類永續

沒人關心它們是否辛苦

它們來得及時就叫它喜雨

它們遲遲不肯離去就叫它洪災

家中的父親是大家的頂梁柱

母親是我們心中的一條河

年輕時的母親奔流不息

歲月讓母親躑躅蹣跚

雨困在河里

母親困在時間里

我們走在自己的路上

冷月投入河的懷抱

暖流涌上心間的時候

母親站在月光下

我在凌晨三點的禮炮聲中醒來

我在凌晨三點的禮炮聲中醒來

一同醒來的還有沉睡了三年的大地

新年伊始的每一天人們應該都有

值得慶祝的事件

他們把能量集中在月黑風高的深

夜爆發

這里是市中心，是白天的鬧市

這里不會有聞聲而歌的狗吠雞鳴驢叫

只有我用文字找回失去的睡眠

我喜歡在這熱鬧的人間觸摸煙火

卻不曾想過也會在這鬧市迷路

我在凌晨三點的禮炮聲中醒來

盛世的狂歡更像歌哭

迷失方向的魂靈在暗夜的幕布下狂舞

我在凌晨三點的禮炮聲中醒來

我的早晨從現在開始

責任編輯：李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