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舍路游記

梅蘇

第一次聽說西舍路的名字，我還在衛校念書，同桌是一個美麗羞澀的小女孩。我問她家是哪里的，她告訴我是西舍路的，又問她西舍路在哪里，她說在楚雄。那時候初次出遠門，異地求學，許多同學來自的地方，都是第一次聽說。就像我告訴她們我來自大姚七街，她們也是一臉懵，因為從來沒有聽說過。后來的后來，同桌小漫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兜兜轉轉幾十年，我們參加工作，結婚生子，幾十年過去了，也依然保持著如膠似漆姐妹般的情誼。在小漫的講述中，我知道西舍路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但也是一個遠得傷心的地方。以前假期里，我說我跟你去西舍路玩吧。她說可以啊，不過沒有車，要等里面有拉貨的車出來楚雄，提前和司機說，才可以搭車進去。我說那要等到啥時候，她說不知道。而且坐車要八九個小時，有時候頭天出發，第二天才能到。山高路陡，特別難走。我聽聽還是算了吧，去北上廣都沒這么費事。以后的以后，間斷還是能從小漫嘴里聽到一些關于西舍路的消息。西舍路的路越來越好走了，開通了班車，她的媽媽從西舍路調到了楚雄等等，但說了去西舍路的事，卻一直不曾成行。

2022的春天，是陰郁而殘酷的。飛機失事，疫情肆虐，許多人僅僅只是為了活著，就已經拼盡全力。我原計劃是想飛杭州的，那個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小侄女，即將成為最美的新娘。而我答應過，在她出嫁的時候，一定過去陪她。可是現實如此殘酷，跨省旅行，簡直就是做夢。疫情像一根根粗大的繩索，鉸鏈一般的纏上了每個人的脖頸，令人窒息。

所以那天，當小漫約我陪她去西舍路時，我幾乎是毫不思索地就答應了。雖然西舍路離楚雄218公里，是楚雄最遠的鄉鎮。

我們就這么愉快地出發了。那天清晨，天有點陰，但沒有下雨，對即將在山路上行進的我們來說，應該是最合適的天氣。車子出了南華境內，就在盤山路上前行，因為時間寬裕，我們走得很慢，一路上行行攝攝，邊走邊玩。路過彝繡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溜達，那些建造得整齊劃一，非常漂亮的“聯排別墅”，房前屋后是用來碼柴的。類似的房子我在大姚曇華山也見過，有些村民用來關牛，養豬。

一路上見到許多馬纓花，楚雄馬纓花久負盛名，樹木高大，花兒盛放時火紅艷麗，千朵萬朵壓枝低，似乎整座山都被映紅，所以還有個別名叫映山紅，當地人也叫它大紅花。車子在山道上穿梭，每當一樹一樹的馬纓花出現在眼前，我總是無比垂涎。當又一片燦爛的馬纓花出現在眼前時，我叫了停車。車子停在路邊，我爬上山，來到馬纓花樹下，近距離一睹芳澤，留戀許久才離開。走走停停，當那一條歡暢流淌的江河出現在眼前時，我無比興奮，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禮舍江了。大概翻過九十九座山，過了九十九道彎，終于到達了傳說中的西舍路。這個隱藏在崇山峻嶺中的小鎮，其實并非我想象中的落后和蠻荒。位于鎮中心的街心花園甚至安裝有大幅的電子顯示屏，鎮上酒店，飯店，藥店，咖啡店，水果店，KTV等等一應俱全，實在令我大開眼界。我們投宿在小漫的親戚家。親戚對我們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晚餐時間，在庭院里，天地間置一餐桌，及目之處，滿眼青綠。村頭的大廣播在播報新聞聯播，嘰嘰喳喳的鳥兒們也在賽著播……需要重點推薦的一道美味，叫酸腌肉，平生第一次見和嘗。據老鄉介紹，制作過程復雜，需要精選農村土豬肉，摻新鮮毛血旺，輔以各種佐料，放陶罐里腌制而成，酸辣鮮香，味道獨特，據說可以保質兩三年，越陳越香…其他的菜譜，都是些山茅野菜，香椿，臭菜，刺老苞等等，村民田間地頭隨手扯來的野菜，于我們而言，卻是平時難以嘗到的美味。我胃口大開，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晚餐后在小鎮上隨意溜達，夜幕還沒完全降臨。同行的小漫妹妹說，她的同學約我們燒烤，已經準備好了，必須要去的。我再三推辭，無奈盛情難卻，只好同行。不吃不吃又吃了，不喝不喝又喝了。和鄉親們交談甚歡，頻頻舉杯，一直喝到十二點。這一天才算圓滿結束了。

第二天早晨，小漫的當地朋友帶我們去青石峽玩。車子在山路上七彎八繞，最后到達了一個峽谷，有清亮的山泉水在山谷里流淌。奔涌不息的山泉從高山頂傾瀉而下，跨過山石草木，一往無前，叮咚作響。這清澈見底的山泉水令我們迷醉不已，流連忘返。在青石峽玩到樂不思蜀，流連忘返。在峽谷附近農家櫻桃也熟了，因氣候較熱，這里的櫻桃早于其他地區，享有春果第一支的美譽。鮮紅的櫻桃令人饞涎欲滴。

峽谷里的天氣說變就變，幾片烏云飄過來，雨說下就下。我們忙不迭地收拾，意猶未盡地踏上了歸途。第三天清晨，小漫的親戚又帶我們背上小背簍，爬過長著滿地青草的小山坡去摘橄欖。當見到那漫山遍野，結得成串成團的橄欖時，我再一次陶醉了。這些橄欖身在荒野，努力的開花結果，一年又一年，花開花又落，橄欖結了又落，無人采摘。對于我們的到來，它們應該是高興的吧，終于等到了遠道而來的我們，看見了它們的存在和價值，把它們帶出大山，帶給那些喜歡它們的人。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三天的假期轉瞬即逝，我們即將踏上歸途。小漫的親戚家為我們準備了火腿，土雞等，讓我們帶走。怎么推辭都不行，必須帶走。我翻翻包，想留給他們一點錢，白吃白喝白住了幾天，走時還要拉走塞滿一尾箱的特產，實在不好意思，可翻遍了包，卻一分錢都沒翻到。錢在手機里，可他們的手機只能用來打電話，沒什么現代化的支付手段，實在讓我們無比尷尬。小漫哈哈大笑，給我講了一個典故，說是有幾個外地人到西舍路玩，由于到達時太晚，飯店都打烊了，找不到吃飯的地方，于是就敲開了一家農戶的門，和老鄉說：我們是外地人，你們能不能做頓飯給我們吃，我們付錢。老鄉非常高興的把他們請進屋，端茶倒水，殺雞宰魚，做了頓非常豐盛的晚餐招待他們。外地人酒足飯飽，非常滿意，掏出五百塊錢來給老鄉作飯錢，但老鄉堅決不收。不但如此，外地人離開時，老鄉還拿出一只火腿，說是送給他們，來到了西舍路，就是他們的貴客。這樣的段子如果沒來過西舍路，你會認為簡直是天方夜譚。但見識了這一方山水，這里熱情好客的鄉親后，我相信這是真實的。

離開的時候，西舍路飄起了雨，或許是想留我們再待幾天。這一方多情的山水，在云煙雨霧里縹緲，漸漸像一幅青綠色的水墨畫，漸行漸遠，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上。

責任編輯：李 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