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手鏈”的故事

王琨?趙躍欽

學生犯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面對犯錯的初中生，教師如何處理才能更好地兼顧學生的情緒及成長呢？“四步走”策略具有普適性。

初二下學期的一天，菲兒戴了一條金色手鏈來上學。這是違反校規的，菲兒心中肯定清楚。

因為在初一入學第一天的班會課上，我作為班主任，就帶領全班學生學習過校規的全部內容，并引導學生逐一分析各項要求。后來有個別學生嘗試戴手環或手鏈，均對學生進行了說服教育，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學生戴手鏈上學了。顯然，菲兒屬于明知故犯。

菲兒非常叛逆，經常對學校的各種規定提出“異議”，公然違反校規。因此，年級主任、學校德育處主任都跟她打過多次交道，而她的父母不止一次表示“管不了孩子”。憑我對菲兒的了解，對于“摘手鏈”這一難題，如果我“強攻”，手鏈非但摘不下來，還會戴得更牢；于是，我決定“智取”，便采取了以下“四步走”的策略。

第一步：尊重學生，明確態度

課間，我走到菲兒的課桌旁，故意當著全班學生的面，認真地問她：“我看到你今天戴手鏈了，有什么講究嗎？”菲兒的態度很強硬：“沒什么講究，就是覺得好看。”“那你就把它摘了吧，咱們學校規定學生不戴手鏈上學。”我溫和而堅定地表明了我的立場—不僅是在命令她，也是在告知周圍的學生不要違反校規。

菲兒當著我的面，把手鏈摘了下來；但背著我的面，又把手鏈戴上了。

第二步：與學生共情，延遲處理

菲兒的手鏈依然戴著，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于是，我仔細觀察，尋找下一步行動的時機。

課間，我把她單獨請到一旁，問：“我可以給你提個建議嗎？”她的笑容里帶著好奇：“可以啊！”我說：“你的手鏈……”一聽到“手鏈”一詞，她就下意識地把戴著手鏈的右手藏在了身后。她的反應告訴我，她內心深處很清楚—本不應該違反校規。我假裝對她的條件反射視而不見，繼續說：“如果戴在左手上，效果會更好，因為你右手腕上有道疤。你的手鏈很漂亮，很吸引人的眼球，戴在右手上，很容易讓人看到手鏈旁邊的疤，因為手鏈遮不住疤痕；戴在左手上，人們就會忽視右手，看不到疤了。”她聽了，長出了一口氣，既高興又吃驚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我繼續與她“共情”：“我身上也有一個疤，比你這個面積還大，也是深二度燙傷（我曾經問過菲兒家長，了解她的情況）。等你長大了，可以去北京，通過手術祛除疤痕。其實這種小手術咱們保定現在也能做，燙傷醫院就能做，放心吧。”聊完如何祛除疤痕，我們的談話就結束了，對于“摘手鏈”，我只字不提。

第三步：積極引導，正向強化

第二天，菲兒果真把手鏈從右手換到了左手上，我心中暗喜—她覺得班主任是體諒她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菲兒對美的追求已經超越了校規的紅線。究其原因，主要是她想在眾人面前展示自己與眾不同。恰逢我班要組織“十四歲青春禮”活動，我聯系了學生家長，請每位家長送給孩子一份禮物，可以是一封信、一段親手錄制的短視頻、一張親子合影等，私下交給我。然后，我安排菲兒將這些作品剪輯合成了一個小視頻。

兩天后，班中舉行青春禮，進行到高潮時，我向全班同學宣布：“菲兒同學給大家帶來了一份特殊的禮物。”隨之按下電腦的播放鍵。視頻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分多鐘，但是背景音樂、畫面搭配、文字解說都特別打動人，學生們都流下了感動的淚水。看完視頻后，學生們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菲兒，熱烈地為她鼓掌，掌聲持續了約一分鐘。得到同學們的大力肯定，菲兒略帶羞澀地笑了。

當天晚上，我特意在班級微信群里寫了一小段夸獎菲兒精心制作視頻的表揚稿；隨后，又連同菲兒在青春禮活動中令我較滿意的其他表現一起發給了菲兒的媽媽，強調老師看到了菲兒的努力與才華。我相信，菲兒的媽媽會將這些消息轉達給菲兒，這樣可以借家長之口，再次肯定菲兒。菲兒從不同的人（學生、老師、媽媽）對自己的態度和反應中了解自己，通過多方面獲取信息，形成對自己的正確認識[1]，有助于將關注焦點由佩戴首飾轉移到班級服務，由追求“另類吸睛”轉移到感受“自我價值”上。

第四步：主動示弱，勇于認錯

青春禮過后，菲兒在班中的自我價值感倍增，但若此時要求她摘掉手鏈，未免顯得（安排她為“青春禮”做視頻）目的性太強，于是我繼續尋找突破口，又給她創造了一次正向展示的機會—在我任教的先后兩節歷史課堂上，安排她結合課文內容，為同學們講解相關的歷史故事及部分知識點。第一節課，菲兒的講解很到位，課上我當眾表揚了她。課下我單獨面對菲兒，主動“承認錯誤”，誠懇地說：“菲兒，課前我忘了提醒你摘掉手鏈了。我本應該記得提醒你的，因為你上臺對同學們起到的是正向的引領作用……”我還鼓勵她今后努力抓住各種機會，多方面展現自己的才華，做同學們的表率。她始終默默地聽著，眼中的笑意帶著吃驚、帶著歉意，隨即又充滿了成就感。

第二節課，菲兒上臺講解，大約兩分鐘后，她向大家提出了一個問題，趁同學們低頭在書中尋找答案之際，菲兒快速把手鏈摘掉放進褲兜里，之后繼續講解。

當天晚上，我把她第一節課在講臺上戴著手鏈、第二節課在講臺上沒戴手鏈的照片都發給了她，還附了一段文字：“菲兒，當我看到你在講臺上主動摘下手鏈時，我心中默默為你點贊！我看到了你的努力—你在自己的需要與學校的規定之間尋找到了平衡點。”這不僅是針對“手鏈問題”的評價，更是針對她今后行為的一種要求。

從那以后，再沒有看到菲兒戴手鏈上學，再沒有看到她故意違反校規。

“四步走”策略在應用的過程中，每個步驟分別需要注意什么呢？

第一步：尊重學生，明確態度

面對犯錯誤的學生，不要馬上批評，要尊重學生。自尊是個體對于自我能力與價值的評估，是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標，對自我意識情緒具有重要的影響作用[2]。社會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自尊是個體內部尊重，受尊重是個體外部尊重，自尊和受尊重需求得到滿足，能使人體驗到自己活著的用處和價值，對自己充滿信心，對社會滿腔熱情。學生感受被尊重，有助于更加自尊自愛。因此，教師先要站在學生的角度考慮情況，尋找錯誤發生的原因，關心地詢問；然后，要溫柔而堅定地表明態度—學生遵守規則、養成良好習慣，教師堅持原則、秉公辦事。

第二步：與學生共情，延遲處理

學生犯錯定有原因，教師要充分地與學生共情，使學生感受到尊重，感受到老師不是站在他的對立面的，而是想幫助他。教師在對學生進行“處置”時，務必確保了解清楚全部“隱情”，并且，在沒有找到最佳解決方案之前，可以暫不“處置”，甚至可以允許學生在錯誤上多“停留”一會兒。

第三步：積極引導，正向強化

青春期的中學生正處于人生中的特殊階段，身心發展的不平衡性讓他們極易感到矛盾，他們不僅開始學會自我評價，而且十分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3]。教師與學生溝通交流時可以陳述錯誤，但一定要考慮周全后再進行評判，否則不要隨意評價學生。積極心理學創始人之一馬丁·塞利格曼博士（Martin E.P. Seligman）在《真實的幸福》一書中曾提到：“養育孩子，遠遠不只是修正他們的錯誤，而是幫助他們找到自己的閃光點，進而把這些長處充分發揮出來，成為一生的熱愛。”[4]面對犯錯的學生，教師更需要積極引導、正向強化—引導學生把注意力放到更加有意義的事情上，把關注點放到自己的優點、良好習慣的養成和積極努力的行動上。心理學家詹姆士在《心理學原理》中提出了一個關于自尊的經典公式：自尊=成功÷抱負，即自尊不僅取決于成功，還取決于獲得的成功對一個人的意義。本文中的“第一步”策略和“第三步”策略都可以成為增強學生自尊的助推器。

第四步：主動示弱，勇于認錯

教師主動示弱，適時表示自己的行為舉止不妥，不僅不會影響教師在學生心目中的形象，反而給學生做出了“勇于承認錯誤”的表率，增加學生敢于“認錯”的勇氣，最終達到學生主動認錯的目的。學生主動認錯而不是被動認錯，說明他不僅真正認識到了錯誤，而且內心足夠強大所以敢于承認錯誤。這樣，將來才不容易再次犯同樣的錯誤。

學生經過努力克服了困難、遵守了規定（或改正了錯誤），有利于自我效能感的增強。心理學家班杜拉認為，自我效能感較強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困難和障礙都有實現目標的強烈動機和堅持性。激發學生的自我效能感有助于幫助學生建立強大的自信心，從而幫助他們形成穩定的自我概念。在教育引導過程中，學生感悟到教師對他是體諒、包容、耐心、用情、坦誠的，這些都有利于學生自我認同的發展。

學生犯錯誤是正常的，所有人都是在試錯中學習、成長、進步。盡管錯誤多種多樣，但是“尊重學生，明確態度”“與學生共情，延遲處理”“積極引導，正向強化”“主動示弱，勇于認錯”的“四步走”解決策略具有普適性。“四步走”策略強調面對犯錯學生，教師不僅要引導學生成為問題的解決者，更要引導學生多展現自己的閃光點，從而幫助學生增強自我效能感、促進我認同發展。教師要珍視“錯誤”，幫助學生把“錯誤”轉化成打著難看包裝的“禮物”，助力學生成長。

參考文獻

[1] 肖劉威.如何通過心理課堂促進高中生自我概念的發展[J].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2017（31）：30-32.

[2] 趙建芳，張守臣，孟慶新.大學生完美主義與尷尬的關系：自尊的中介作用[J].中國臨床心理學雜志，2016（4）：710-713.

[3] 張永欣，熱娜古麗，艾塞提，等.自尊的畢生發展[J].心理學進展，2010（7）：1128-1135.

[4] 馬丁·塞利格曼.真實的幸福[M].沈陽：萬卷出版公司，2010：224-227.

本文系河北大學哲學社會科學培育項目“U-S模式下青少年自我認同教育理論與實踐研究”（項目編號：2020HPY031）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1.河北省保定市第十七中學；2.河北金融學院）

責任編輯：胡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