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森林動物園里的那些事

程逍 王禹舟 李涵宇 倪潤嘉

唯有了解，才會關心；唯有關心，才會行動；唯有行動，生命才有希望。

——【英】珍妮·古道爾

經濟大省的文化名片

《詩經·大雅·靈臺》有詩句：“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翯翯。王在靈沼，于牣魚躍。”中國古代就有早期的“動物園”。動物園的發展演變史詮釋了人類的文明進步史，由最初只供皇室、貴族游獵享樂消遣使用，發展到隆重節慶日對人們短期開放，再到后期滿足人民大眾的觀賞和利用需要，動物園事業的發展逐步賦予了它移地保護、科學研究和科普教育等責任，同時為動物園發展明確了具體的目標。

2022年11月21日，我們參加了南京市第二十九中學紅山動物園研學活動，通過實地考察，我們記錄下豐富的材料，從自然、經濟、社會三個角度對城市動物園的存在與發展進行研究，了解了堅持走社會公益型道路、整合內外部資源的發展原則、認識到以保護本土環境為出發點、以科學研究為技術支撐、以休閑娛樂為吸引手段的發展模式，進而深化對城市動物園的認識、堅定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信念。

世界動物園和水族館協會制定的《世界動物園和水族館保護策略（2005）》中，將現代動物園的功能歸納為綜合保護和保護教育。國家建設部《城市動物園管理規定》第十條指出，動物園的設計應該兼顧以下幾點：符合動物生活習性要求；方便游覽觀賞；保證動物、游人和飼養人員的安全；飼養人員管理操作方便；規定的設施齊全。動物園已經實現從原先追求新異到動物保護的變化。動物園是建立城市與野外環境聯系的紐帶，讓更多的城市人群關注自然環境，了解人類在自然環境中的位置以及與之的相互關系，從而參與到保護自然的行為活動中去，這是動物園的中心使命。動物保護被人們日益關注，這時，就有“環保主義者”認為要關閉動物園、給動物以絕對自由，但其實關閉動物園是不可取的，因為城市動物園不論是在動物保護層面，還是在自然、社會和經濟層面，都存在巨大的價值。

1993年，南京城市總體規劃調整，將玄武湖動物園搬遷至原是一塊苗圃的紅山。在此基礎上建起的紅山森林動物園1996年開建，1998年開放。經過十幾年的建設，目前園區已有熊貓館、大象館、猩猩館、長頸鹿館、珍禽園、澳洲動物展區等30多個場館，展示著216種2600余只來自世界各地的珍稀動物。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是目前中國僅有的一家集野生動物保護、科普教育、科學研究、娛樂休閑等四大功能于一身的自給自足的公益性質的動物園。作為南京市唯一的城市動物園，它是展示南京市精神文明建設與國際交流合作的重要窗口之一，也是江蘇這一全國經濟大省的文化名片。動物園有一級、二級和重點保護動物120多種，占園內動物總數50%。

自然層面：人與動物平等交流對話的平臺

人與動物同為地球上的生命，人類依托自然給予的各種條件，不斷進化，逐漸成了動物界的征服者，帶著一種傲慢與偏見。一些動物園因其商業化的性質需求與盈利最大化的導向，將動物當作一個個“下金蛋的機器”來看待，沒有對待生命的平等態度。動物表演和有償投喂的方式看似豐富了動物園的看點和噱頭、拓寬了動物園的盈利渠道，卻奴役了動物，本身便是對動物的物化、對生命尊嚴的蔑視。在我們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時，是否也應想想生命共同體呢？是否也應為動物爭取一下基本的受尊重的權利呢？尊重，是一種跨物種的態度，意味著對萬物自由生長權利的捍衛。

紅山動物園處處體現對生命的關懷。紅山森林動物園園長曾表示：我們應該拒絕動物表演，因為任何生命的意義都不在于被他人觀賞。生命，不是我們取樂的對象，而應該是我們尊重的對象。紅山森林動物園真正做到了保護動物和救助動物。高度模擬野外的生存環境，拒絕任何形式的動物表演和游客的有償投喂。園內，“游客止步”字樣的動物急救室隨處可見。動物居住區內放置了各種景觀設施，比如山水、竹石，做到接近原生態的動物生活環境。園區還考慮到動物的娛樂和社交的需求，例如猴山中，山上有秋千、木塔，水中有竹筏。在不同物種的場館設計中，也會考慮到動物體型，兼顧通風、采光、排水等舒適度需求，充滿人性化的設計，讓動物們在城市森林中住得舒適。

在紅山動物園，游客面對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個體而不是一群模糊的種類，這里每一只動物都有自己的名字。譬如，動物園“招牌明星”細尾獴，數量大、花色相似，以至于很難辨認。“紅山動物園的飼養員能夠將每一只都辨認出來，這是其他動物園都做不到的，充分體現了紅山對于動物的關愛，能夠顧及每一只小動物是紅山最大的優點之一，也是最能打動游客的地方。”園長介紹道。

真正優秀的動物園應該是一個人與動物平等交流對話的平臺，讓人能在與自然零距離接觸中與自然融為一體。一座好的城市動物園與其說是動物園，不如說是一座動物城市、一個動物共和國。在這個共和國里，動物最大程度上舒適、體面地生活在自己的家園里，既無凍餒之憂，亦無弱肉之患，或可閑庭信步，或可偃仰嘯歌、優游自在。動物們可以以主人翁的姿態迎接人類，不遷就，不屈尊，擁有選擇生活的權利和拒絕被觀賞、被消費的自由。冰心先生曾說過：“美的真諦，應該是和諧。”唯有人與自然互相尊重、和諧共生，才能各美其美、美美與共，鑄就地球生命之大同。

城市動物園不僅是動物們的樂園，還是城市綠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一座結構合理、發展均衡的城市來說，豐富且相互聯系的城市綠地系統是極其重要的，規劃城市發展，應該想到也必須想到城市綠地的合理布局。”紅山森林動物園中的“森林”二字，就說明城市動物園應該是動物與植物的有機結合，從而進一步深化城市動物園的自然生態功能。

經濟層面：將動物保護事業同經濟發展相結合

我們在園區內至少發現了三家與動物相關的產品店、三處商業密集區、一處兒童游樂園，在不同動物觀賞地點周圍還有大量的飲料售賣機、無人售賣紀念品機等具有經濟價值的設施。

數據顯示，2021年紅山動物園大約80%的資金來自門票。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紅山動物園經歷了一段閉園期。即便開園，游客人數明顯減少，這不僅對門票收入，對相關周邊產品營銷收入也影響極大，導致了3000萬元以上的經濟損失。實地考察時，我們發現一些場館和設施因為游客過少、資金不足而暫停開放。動物園很久以前就廢除了動物表演和喂食，注重動物福祉，并斥巨資進行環境改造及科學研究。作為國內唯一一家自收自支的公益性動物園，紅山動物園在疫情期間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社會各界積極為動物園支招，動物園管理方希望通過轉型逐步擺脫對門票收入的過度依賴。

在對動物園兩家文創店店員的采訪中發現，平時工作日，一家文創店的日收入只有300至400元；周末客流量大時，日收入可達5000元。盡管仍然遠不及門票收益，但可見動物園發展模式轉型的努力。我們總結出動物園應對疫情沖擊的三種經濟手段：公益“領養”、線上發展、打造品牌。

“云認養”活動很火熱。在動物展示區出入口處，有領養單位的名單。領養基本以團體為主，主體具有多元性：從小學班級到大學研究所、從企事業單位到民間團體，涉及領域相當廣泛，還有明星粉絲團之類的“另類”團體，以及為了領養而臨時組建的團體。通過這些團體組織的領養，即使面對疫情對動物園經濟收入的沖擊，動物仍能獲得一定的生計保障，為發展的可持續提供動力。

2021年，我國創新數字化企業模式為以實體企業為核心的經濟活動增加值占GDP比重達到16.3%，比同期GDP現價增速高出1.73個百分點。紅山動物園也探索了數字化轉型之路，2021年動物園開通“Zoo直播”，截至2022年6月，已經吸引超過1220萬人次流量，成為全國首家創建的線上云游動物園。此外，還通過直播或短視頻帶貨的方式，促進線上經濟消費，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入不敷出的損失。

紅山動物園還通過打造特色公益性品牌刺激消費。原先動物園存在知名度較高的“會畫畫的大猩猩小黑”動物明星品牌，但因為同質化嚴重、個性不足、品牌塑造意識弱、專業性不足，導致缺乏創新，難以實現轉型發展。因此，紅山動物園根據名叫“無名氏”的特色動物細尾獴進行品牌設計，通過插畫繪制、表情包制作、文具等文創產品開發，大量圈粉，提高大眾認知度、認可度，并以線上促進線下發展，發揮重大經濟價值。

作為全國唯一一所能自給自足的公益性質的綜合性動物園，紅山動物園的持續性發展離不開產業的支持。將動物保護事業同經濟發展相結合，將產品創新化、產業化，城市動物園經濟實體才有真正的內在動力。

社會層面：傳遞保護動物和尊重自然的理念

城市的構建，不僅需要科學的城市分區格局，還需要良好的社會經濟，更需要和諧的城市文化、自由的城市精神。動物園作為城市的重要設施，對城市社會、文化和精神方面起到了良好的促進作用。

作為人與自然銜接的紐帶，動物園能以最直觀的方式引導人們親近自然，了解自然。紅山動物園內交互設計理念的引入，能夠提高公眾的參與性與互動性，更好地解決人與動物園景觀與生態之間的需求與關系問題，給人們帶來更加合理舒適的景觀與自然體驗。動物園的重要目的在于為人服務，其社會意義可以分為三個角度：娛樂、教化，以及二者的附帶作用。

娛樂作用：動物園的游客基本集中在周末參觀，以親子活動、學校等組織教育為主。其中附帶著餐廳、游樂場、禮品店等相關娛樂設施也為動物園貢獻了一定的收入。娛樂功能在吸引公眾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當下，動物園需要趕上時代、科技更迭的浪潮以及應對疫情的沖擊，我們認為，合理的應對方式是堅持以人為本，以人的需求與感受為核心目標，重構人與景觀環境的溝通關系。

教化作用：動物園區別于一般城市公園，依托動物這一特殊內容，向社會大眾提供了一個科普教育的契機。娛樂意義是動物園的外表，科普意義是動物園的內涵。我們的這次研學，就是將二者辯證統一、寓學于樂的過程，這充分彰顯了二者都具有重要意義。

在研學過程中，我們沿途可以看見科普立牌，形式生動、內容豐富。除了動物知識科普外，紅山動物園還通過標語等形式，時時刻刻向游客傳達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保護生態環境的主題。

多年來，紅山森林動物園致力于培養公眾對自然、對生命的同理心、愛心和感恩之情，提升大眾保護野生動物及生態環境的意識和行動力，向著國際一流的教育型城市動物園發展而不斷前進。紅山森林動物園每年舉辦生肖文化節、“我為熊貓栽竹子”“我為動物包粽子”“愛鳥周”、世界動物日宣講、科普進校園等活動，將科普與傳統文化、社會教育相結合，煥發別樣光彩。據介紹，“紅山森林動物園以保護教育為核心使命，完善社會公益職能，成立宣傳教育部，結合節日開展豐富新穎、參與性強的主題教育，傳遞保護動物和尊重自然的理念。近年來，每年舉辦各類主題教育百余場，直接參與受眾達近10萬人次。”

我們考察時，也發現動物園在社會方面的建設存在一些問題：

第一，導航交互方面。首先，動物園內導航設施完善，設有地圖總指示牌、文字標識牌等，導航的形式主要以文字來引導游客，僅僅只是單向的信息傳遞。其次，針對年齡大的人群，文字或者圖示化的指引不夠清晰，容易造成方向迷失。再者，文字導航形式較為傳統單調，創新性不足，難以滿足游客需求。

第二，科普交互方面。動物園內主要以圖文說明牌、視頻播放、工作人員講解等形式來科普動物知識。在調研過程中發現，游客更喜歡直接觀察動物，較少關注相關的科普設施，了解動物知識的方式相對被動，缺乏一定的互動性。

第三，娛樂交互方面。動物園內相關的娛樂基礎設施、景觀小品、公共裝置互動較少，只是一定程度上呼應了動物園的主題。兒童群體希望在獲得科普知識需求以外能夠增加益智類游戲方面設施，成年人群認為可以在互動方面獲得更人性化的體驗。

生命與生命的對話

動物界的美學規律是：凡是健康的、強壯的、積極的、優秀的、越能適應環境的、富于生命力的動物，都有美的表現。而人類在觀賞動物時也會獲得美的愉悅和對生命的思考。看到動物們過得愉快，人類也會感到愜意，那一刻正是發自心靈的“生命與生命的對話”，而這關乎所有物種和地球的未來。

我國城市動物園大多數建于20世紀50-70年代，具有極高的人文價值和較大的文化旅游潛力。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已經形成具有一定規模、相對穩定的動物種群。城市動物園是一個城市文明程度的標志，大多數都坐落在城市中心，交通便利，且門票低廉，市場潛力巨大。

但是，早期缺乏規劃，且城市建設用地日趨緊張，加上新物種的引進和動物的繁衍使動物總量不斷增長，城市動物園空間問題突出，同時城市動物園孤立發展、生存空間受限，重復建設嚴重、規劃設計不合理、野生動物種群發展受限、缺乏創新、經營方式混亂、科普教育枯燥等問題日益突出。未來城市動物園的發展，靠的是園區的改造升級、經濟的轉型發展、社會的加大宣傳，從而走出一條可持續發展之路。

城市動物園的未來發展，是基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一個好的動物園會告訴游客如何更好地做地球的主人，而不是如何占領和征服世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與自然是命運共同體，人類必須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生態文明是關系中華民族永續發展的千年大計，必須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來謀劃經濟社會發展。”無論未來社會的發展如何，城市動物園可持續發展不會改變，城市動物園對動物的保護、尊重和社會經濟價值不會降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信念不會動搖。

編輯 木木 69137296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