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東教授痹后調攝四法

江夢瑤 陳銳 任趙洋 梅晴晴 王玉清 李亞青

【摘 要】 張華東教授強調痹病當治養并舉，痹后尤重調攝，并將痹后調攝歸納為“貴肝、察體、勤練、善養”四法?！百F肝”之法，重視肝郁，推薦音樂療法療痹解郁；“察體”之法，當辨體質為先，據體選方用茶，調和陰陽；“勤練”之法，把握痹痿同病，鍛煉強調整體以使五臟調和，針對局部使經絡通達，筋骨強健，關節通利；“善養”之法，以藥食同源為基，靈活應用食療治痹。牢牢把握上述四法，方可縮短病程，控制病情反復。

【關鍵詞】 痹?。徽{攝四法；經驗；張華東

張華東為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教授、主任醫師，北京市優秀名中醫，第三批全國名老中醫謝海洲、路志正學術繼承人，師承朱良春、李濟仁、婁多峰等國醫大家，承眾師技藝心法，從事風濕病臨床診療工作30余載，技術精湛，經驗豐富，通過多年臨床探索與鉆研，形成獨具特色的痹后調攝之法，且治療痹證療效佳，對此頗有心得。

痹病又稱“痹”“痹證”“風濕”等，多因稟賦不足或正氣虛弱，感受風、寒、濕、熱等外邪或由痰、瘀所引起，以肢體筋骨、關節、肌肉、經絡疼痛、重著、麻木、腫脹，關節僵硬或變形，甚至累及臟腑為特征的一類病證的總稱［1］。本病多以正虛為主，邪實為標，且正虛多貫穿疾病始終，臨床分類繁雜，種類尤多，病情反復難愈為其一大特點。張華東教授認為，痹病須治養并舉，病程長、病情反復之特點多歸咎于失養之過，強調痹后應重調攝，并歸納為“貴肝、察體、勤練、善養”四法，堅持調攝者可縮短病程，控制病情反復。筆者將其整理如下，望與同道共勉之。

1 主在“貴肝”，解郁為法

1.1 郁痹互致，郁痹共病 張華東教授認為，痹之反復及遷延不愈主當責之肝郁，并提出“貴肝”一則，實乃疏肝解郁之意，同時強調郁痹互致，郁痹共病。首先，張華東教授認為郁可致痹，《丹溪心法·六郁》言：“人身諸病，多生于郁。”［2］清·羅美《內經博議》亦云：“凡七情過用，則亦能傷臟氣而為痹。”說明郁可傷正而致痹，而“五郁以木郁為先導。郁證始于肝失條達，疏泄失常?！保ā夺t貫·郁病論》）［3］，故當重視肝郁，而肝屬木，主疏泄，喜調達，可調暢氣機。若氣機郁而不暢，則氣血運行失司，甚則澀而致痰、致瘀，導致關節、肌肉、經脈氣血不榮或不通，發而為痹。其次，痹者乃氣血不榮、經絡不通并表現為關節、肌肉等疼痛；痹久而不愈，患者生活質量明顯下降，精神壓力極大，情志不遂，久而致郁。故痹者常郁痹共病，在治痹過程中，須得“貴肝”，不能忽視疏肝解郁之法，只有肝暢調達，氣機升降有序，臟腑得養，氣血得行，經絡得通，痹方除也。

1.2 音樂療法療痹解郁 “樂者，亦為藥也”。張華東教授臨床常告知患者當自行配伍一味藥即“唱紅歌”，此藥不可或缺，其療痹解郁之功效著；而探之根本在于音樂，乃音樂療法療痹解郁之意。音樂療法在我國歷史悠久，《樂記》載：“音樂者，流通血脈，動蕩精神，以和正心也?！贝丝煽闯?，音樂不僅可以促進血液運行，還可調攝情志，從而使痹消郁解。《黃帝內經》首次提出五音療疾論，《靈樞·經別》云：“內有五臟，以應五音，外有六腑，以應六律，六律建陰陽諸經，此五臟六腑之所以應天道者也?！保?］且《靈樞·五音五味》言：“商音鏗鏘肅勁，善制躁怒，使人安寧；角音條暢平和，善消憂郁，助人入眠；宮音悠揚諧合，助脾健胃，旺盛食欲；徵音抑揚詠越，通調血脈，抖擻精神；羽音柔和透徹，引人遐想，啟迪心靈?！保?］明確將五音與五臟、五志相結合，此也為五音療疾理論基礎?，F代作用機制研究認為，音樂可使病變器官與其他器官產生共振治?。?］，還可通過加強神經細胞興奮性改善人體功能［6-7］，也可釋放多巴胺改變情緒，從而影響心理活動。目前研究發現，五音療法不僅可以改善患者焦慮抑郁狀態，調暢心情［8］，減輕疼痛［9］，增強機體免疫力［10］，而且還可改善睡眠狀態［11］。故張華東教授倡導“唱紅歌”音樂療法，可通過音樂緩解痹痛，改善焦慮抑郁，方可療痹解郁。

2 時時“察體”，以茶代察

2.1 痹因體異，須察體為先 “體”指體質，中醫體質指在先天稟賦和后天獲得基礎上形成的形態結構、生理功能和心理狀態方面綜合的、相對的固有特質，是與自然、社會環境相適應的人體個性特征［12］。臨床上，偏陽質者，多從熱化，發為熱痹，熱者則寒之；偏陰質者，多從寒化，發為寒痹，寒者則熱之［13］。故體質可直接影響陰陽盛衰，從而預測疾病發展，決定病機從化，指導痹病精準辨證和治療，甚至還可預防痹病發生、發展［13］。故張華東教授認為，痹因體異，須察體為先，可通過調和體質治療和預防痹病發生。

2.2 以茶代察，調和陰陽 張華東教授臨床多用代茶飲調體質、和陰陽，療效頗佳。代茶飲又稱“茶劑”“藥茶”等，多指在中醫辨證論治理論指導下，選用中草藥（單味或復方）與茶葉（或不含茶葉）配用，用沸水沖泡或加水煎煮取汁等方式飲用，以達到防治疾病的目的［14］。代茶飲對于痹病來說，具有便宜便捷、不良反應小、接受度高、療效穩定等優點［15］。張華東教授臨床多以體質辨識調茶，體質分類多采用九分法［16］，即平和質、氣虛質、陰虛質、陽虛質、痰濕質、濕熱質、瘀血質、氣郁質、特稟質9種。其中，氣虛質多用黨參3 g、生黃芪5 g補中益氣，黃芪偏于陽而實表，黨參偏于陰而補中，兩藥一陰一陽，一里一表，相互為用，共奏扶正補氣之效；陰虛質用麥冬5 g、百合3 g養陰生津，麥冬能清養肺之陰，百合擅清心安神，兩藥相合，陰津得補，內熱得除；陽虛質以淫羊藿3 g、生姜3 g溫陽補腎，淫羊藿補命門之火，生姜溫中焦之寒，兩藥相伍，先后天并補則生化無窮；痰濕質用茯苓3 g、薏苡仁5 g健脾祛濕，兩藥味甘淡薄，甘能補脾，淡可滲泄，合而為用，補而不峻，利而不猛；濕熱質以車前草5 g、野菊花3 g清熱利濕，二藥相須為用，一行上一走下，一利濕一清熱，可使濕去熱化；瘀血質常以玫瑰花3 g、紅花3 g活血化瘀，兩藥均可活血，玫瑰花偏理氣，紅花擅通經，二藥合用可使氣行、經通、血活；氣郁質用玫瑰花3 g、陳皮3 g疏肝解郁，玫瑰花擅疏肝氣，陳皮擅理脾氣，兩藥相配，土得木而達，木得土而暢；特稟質則用白術2 g、防風2 g、黃芪2 g益氣健體，意取玉屏風散之功。同時，張華東教授亦認為，臨床辨體并非單一，故用藥也可酌情合并或加減。

3 尤重“勤練”，關節通利，臟腑調和

3.1 久則痹痿同病，尤重“勤練” 《說文解字》釋：“痿，痹也?！薄夺t學入門·痹風》曰：“痹者，氣閉塞不通流也，或痛癢，或麻痹，或手足緩弱，與痿相類?！保?7］也提出痹與痿表現相似。臨床上，痹病主要表現為肢體筋骨、關節、肌肉、經絡疼痛、重著、麻木、腫脹，關節僵硬或變形，甚至累及臟腑；而痿病多表現為肢體痿弱無力、弛緩不收，日久致肌肉萎縮，肢體痿廢不用。張華東教授認為，痹痿可互致，痹病日久耗傷氣血，四肢筋脈、肌肉、關節等失于濡養，可因痹致痿；而日久肢體痿廢不用，本在氣血不足，可致肌肉、關節等“不榮”而痛，或血虛致血行無力而滯澀，氣虛則行氣無力，氣機不暢，可致經絡、關節等“不通”而痛，可因痿致痹。張華東教授強調，痹痿日久可同病，尤重“勤練”，只有加強經絡、筋骨、關節、肌肉等鍛煉，才可使經絡通達，筋骨強健，關節通利，肌肉可用。

3.2 整體調和，局部針對 張華東教授強調痹后鍛煉要堅持整體與局部并重，整體層面多推薦八段錦調和五臟，局部則多推薦張華東教授自創強脊通督操治脊柱關節炎，手關節操改善類風濕關節炎手關節疼痛，眼保健操、扣齒操治干燥綜合征之眼干和口干。八段錦是我國傳統中醫導引術，張華東教授用于痹后整體調理，其功法主要為“兩手托天理三焦，左右開弓似射雕。調理脾胃須單舉，五勞七傷向后瞧。搖頭擺尾祛心火，兩手攀足固腎腰。攢拳怒目增力氣，背后七顛百病消”。內練精氣神，外練筋骨皮，動靜結合，形與神俱，可調和五臟，使得氣血津液輸布有道，氣機升降通達，筋骨肌肉通利強健。脊柱關節炎推薦自創的強脊通督操，具體步驟：頭寫“風”字，兩手伸臂擴胸，彎腰觸地，下蹲起立，仰臥起坐、小燕飛、空蹬自行車［18］。上下通行，左右兼顧，近可治病防殘，遠可攝身防復，“勤練”方可疏經通絡，強筋健骨，補腎固腰，且易學、易練、便宜、安全，值得推廣［18］。手關節操：腕關節按照上下方向、左右方向進行活動；大拇指依次分別和四指輪流碰觸；手指屈曲，手指伸直，分開手指和并攏［19］?；顒佑行?，屈伸有度，大小兼顧，可抗炎、改善關節活動度、延緩畸形、提高生活質量。眼保健操：揉天應穴，擠按晴明穴，揉四白穴，按太陽穴，輪刮眼眶［20］?？纱龠M眼周經脈通暢、氣血通達，以緩解眼干癥狀?？埤X操：速度適中，盡量打開上下齒，調動咬肌群活動，以叩齒出聲，且雙側頰部有酸脹感為有效［21］?？梢婺I固齒、健脾生津，改善干燥綜合征患者口干癥狀。

4 “善養”為要，藥食為用

4.1 飲食致痹者，“善養”為要 張華東教授認為，飲食失宜亦乃致痹之因，《素問·痹論篇》云：“飲食自倍，腸胃乃傷?！薄额惤洝纷⒔鉃椋骸傲?，所以受水谷而化物者也。若過用不節，致傷腸胃，則六腑之痹因而生矣。”［22］明確了飲食不節可致痹。《臨證指南醫案·痹》亦載：“某，病后過食肥膩，氣滯熱郁，口膩粘涎，指節常有痹痛?！保?3］也提出飲食偏嗜可致痹。飲食失宜輕者多表現為飲食積滯，脾胃失調，氣機不暢，氣血運行受阻可成痹；而重者表現為脾胃損傷，運化失司，聚濕生痰，痰濕痹阻于筋脈、關節而成痹，且偏嗜辛溫燥熱或肥甘厚味或食積日久均可化熱，而成熱痹；偏嗜生冷寒涼，可損陽氣，而發為寒痹。同樣，痹病日久，氣血虧虛，脾胃運化無力，而見納呆，故痹亦可致飲食失宜。故張華東教授認為，飲食致痹，痹亦影響飲食，兩者互為因果，相互為患。臨床上應重視“善養”，實則為重視飲食調理，通過日常飲食調養也可治痹。

4.2 藥食同源，扶正祛邪為用 張華東教授認為，飲食調理必須掌握藥食同源方可理解食療精髓。古代已認識到“藥從食來、食具藥功、藥具食性”［24］，《周禮·天官》也記載：“五味、五谷、五藥養其病?！保?5］《黃帝內經》明確提出：“人以水谷為本，故人絕水谷則死……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保?6］此為后世食養理念奠定了基礎?，F代研究認為，藥食同源［27］主要體現為均來源于自然，成分同源性，均以中醫理論為來源。張華東教授認為，食療重在調節制、和五味，以達扶正祛邪之功，強調痹后食療應選擇易消化、高熱量且高蛋白食物，注重營養均衡，不可偏嗜。虛痹者，多推薦脊栗芪豆湯，由豬脊骨100 g，栗子50 g，黃芪20 g，黑豆50 g，枸杞子、大棗、生姜、丁香、小茴香、八角、料酒各5～10 g熬湯，具有補益肝腎、養胃健脾之功。寒痹者，多推薦桂花芥菜羊肉餅，由芥菜150 g，干桂花20 g，羊肉200 g，面粉200 g，胡椒、蒜末、蔥末、姜汁、鹽適量組成，可祛寒通痹。熱痹者，推薦涼拌菜為宜，可靈活選用芹菜、魚腥草、馬齒莧等寒涼性食物清熱解毒。

5 小 結

張華東教授認為，痹病病程長、病情反復應為失養之過，強調痹后應重調攝，并將其歸納為“貴肝、察體、勤練、善養”四法。首先，張華東教授認為“貴肝”之法，詳析郁痹互致，郁痹共病之理，尤重視肝郁，并推薦通過音樂療法調暢氣機，緩解痹痛，改善焦慮抑郁，以達療痹解郁之意。其二，“察體”之法意為辨析患者體質，把握痹因體異的重要性，倡導根據不同體質選方用茶，方可調體質、和陰陽。其三，“勤練”之法，通過剖析痹痿同病之病機，強調鍛煉可使經絡通達，筋骨強健，關節通利，并針對整體調和推薦八段錦鍛煉，脊柱關節炎選用自創強脊通督操，類風濕關節炎選擇手關節操改善手關節疼痛，干燥綜合征靈活應用眼保健操、扣齒操緩解眼干、口干。其四，“善養”之法，首先把握飲食致痹，了解藥食同源，把握食療之精髓，并推薦不同食療法治痹。臨床上，牢牢把握“貴肝、察體、勤練、善養”四法，方可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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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10-18；修回日期：2022-12-05

作者單位：1.貴州中醫藥大學，貴州 貴陽 550002；2.內蒙古醫科大學，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9；3.安徽中醫藥大學，安徽 合肥 230012；4.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32

通信作者：張華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