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者要的是保單貼現而不是保單轉換

陳輝

近日，中國銀保監會印發《關于征求〈關于開展人壽保險與長期護理保險責任轉換業務試點的通知（征求意見稿）〉意見的函》（以下簡稱《保單轉換通知》），就人壽保險如何轉換為長期護理保險進行了說明。保單轉換（Life Insurance Conversion）是人壽保險隱含的一種保單轉換選擇權（Conversion Option），給予保單持有人一種在合同期限內修改合同條件的權利，而不是義務。

《保單轉換通知》規定：“轉換業務是指人身保險公司根據投保人、被保險人自愿提出的申請，將處于有效狀態的人壽保險保單中的死亡或滿期給付責任，通過科學合理的責任轉換方法轉換為護理支付責任，支持被保險人在因特定疾病或意外傷殘等原因進入護理狀態時提前獲得保險金賠付。”通過該定義可以看出，保單轉換可以滿足消費者長期護理服務的需要，但同時把服務的提供方限制為保險公司并且是現有保單的保險公司，顯然這不能完全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原因也非常簡單：一是保險公司未必有該產品；二是保險公司提供的產品未必能滿足消費者的需要。

從全球保險業的發展來看，通常是定期壽險合同提供保單轉換選擇權，允許保單持有人將定期壽險轉換為兩全保險或年金保單，而保單持有人無須再次向保險公司提供可保性證明。可見，保單轉換對于消費者來說是一種“好的選擇”，因為為了避免逆選擇，保險公司會對這一選擇權執行時間期限進行限制。相比于保單轉換來說，也許保單貼現（Life Settlements）才是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的保險部署。2018年1月，原中國保監會就《人身險保單貼現業務試點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但最后沒有成文。

保單貼現，是指保單貼現人（即保單持有人）以保單滿期給付折價或被保險人保險責任發生給付折價的方式，通過保單貼現機構將保單受益權轉讓給保單投資人從而獲得貼現資金，當該保單滿期或被保險人保險責任發生時，保單投資人可以領取保險金獲得投資收益的交易行為。

保單貼現業務起源于美國，至今已有100多年的歷史。1911年，美國最高法院格里斯訴羅素（Grigsby v. Russell，1911）一案，該案的判決確立了保單持有人有權利轉讓他的保單，就像轉讓其他財產一樣。本案規定了保單持有人的權利，允許保單持有人：指定保單受益人；憑借保單貸款；將保單賣給另一方；變更保單受益人。

20世紀80年代，美國艾滋病流行，當時醫學界對艾滋病病毒知之甚少，確診患者的預期壽命都非常短。在這一背景下，艾滋病患者將自己的人壽保單出售給第三方投資者以獲得資金支付醫療費用，這一業務被稱之為終末期疾病貼現（Viatical Settlement）。隨后，美國保險監督官協會（NAIC）通過了《保單貼現示范法》（Viatical Settlements Model Act），并發布了《保單貼現示范條例》（Viatical Settlements Model Regulation），旨在加強對人壽保單貼現領域的消費者保護，同時規定了避免欺詐和確保良好商業慣例的準則。隨著相關法律制度的完善，保單貼現的范圍從終末期疾病貼現逐步擴展到其他領域，消費者選擇保單貼現的原因包括：不再需要或想要人壽保險單；難以負擔保費支出；因各種原因考慮退保；保單及保單內嵌的選擇權即將失效；遺產規劃需求的變化；財務狀況變化；生活環境的變化（如離婚或受益人死亡）；等等。可見，保單貼現可以滿足消費者多樣化的需求，而非只能選擇退保。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后，保單貼現業務得到了快速發展，正如當年艾滋病流行時，通過保單貼現，消費者緩解了新冠肺炎患者的經濟負擔。從新冠肺炎導致的死亡案例來看，90%以上的人有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高血壓等疾病，對于這些患者來說，在新冠肺炎疫情下通過保單貼現可以獲得更多的金額。美國保單貼現協會（LISA）發布的《2021年度保單貼現市場數據報告》顯示，2021年美國保單貼現協會共有23家會員，消費者通過保單貼現獲取的金額為7.5億美元，是消費者保單退保現金價值的7.8倍，即如果消費者選擇退保或保單失效只能獲得0.96億美元，保單貼現超過該金額6.6億美元。可見，消費者通過保單貼現獲取的金額遠遠超過選擇退保的現金價值，保單貼現更好地保護了消費者的權益。

當前，我國人口老齡化的形勢日趨嚴峻，保險業理應為解決這一社會問題承擔應有責任。前期，保險業針對養老問題，試點了個人稅收遞延型養老保險、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養老保險等，從試點效果來看都不太理想。近期，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銀保監會、證監會聯合印發《個人養老金實施辦法》，逐步建立個人養老金制度，這正是開展人壽保單貼現的重要基礎，通過保單貼現來購買個人養老金，這有可能成為保險業應對老齡化社會問題的重要抓手。

綜上，保單貼現，可以助力多層次養老保障體系建設，可以助力多層次健康保障體系建設，可以助力中國人身保險業提質增效，可以助力人身保險公司的轉型升級，可以助力養老金融市場的繁榮發展，可以助力保險業服務中國式現代化，顯然其功能大于保單轉換。同時，保單貼現更多的是站在消費者的角度給予消費者更多的權利，而不是被動地選擇或不能選擇另外一種保險產品，所以消費者真正需要的是保單貼現而不是保單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