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鳥，不期而遇的驚喜

王小柔

周末公園里經常能遇到有組織的親子觀鳥活動，平時嘰嘰喳喳的孩子們拿起望遠鏡也不鬧騰了，集體對著樹梢“運氣”，試圖找到觀鳥老師口中的那種特別的鳥。

對于孩子而言，學會安靜等待、仔細觀察、自主學習、熱愛自然，大概就是觀鳥活動的意義。

說起“自然”，我們想到的大概是荒野，是遙遠的、必須翻山越嶺的，甚至是難以觸摸的地方。在城市生活中，我們跟自然真的遙不可及嗎？其實，可以在自己身邊尋找“自然”。

如果仔細觀察，地磚縫隙里的小草，藤蔓悄悄爬上了墻壁，夜色中偶然一瞥的刺猬與黃鼠狼……即使在由鋼筋、水泥、混凝土組成的城市里，大自然的循環仍在悄悄進行。其中，有很多鳥兒已經非常適應我們的城市生活，比如麻雀、白頭鵯、烏鶇、珠頸斑鳩、綠頭鴨、棕背伯勞等。它們就生活在城市樹林綠地里。為了在城市生存，它們發揮出了極強的覓食能力，各種種子、灌木上的水果、藤蔓、昆蟲，都是它們的美餐。

邁入觀鳥的大門，沒有啥難度。只要當你看到一只鳥兒，首先想到的是“真好看”“有意思”“這是什么鳥”，而不是“抓回去養”“能吃嗎”的時候，你已經站在了觀鳥的門口，如果你還想看更多的鳥，你就是準觀鳥人了。

每個城市都會有一些帶水面的公園，或者地產開發商還沒來得及蓋房的濕地，這里就是你跟鳥約會的地方。

觀鳥人一般都會早起，如果是夏天我基本上四點半起床，五點已經出發了，開不到半小時的車，就可以享受“大自然”給你帶來的喜悅。孩子們在這兒能打開五感，寫作文都不用費勁湊字。耳邊是各種鳥鳴，你需要分辨聲音，眼前有鳥，但更多的鳥藏在蘆葦里；你需要觀察，聞到的是濕潤的河床味兒，一點兒都不臭。逐漸升起的朝陽讓你不用回頭就能感受皮膚上變化的溫度等。

一般這個時候，我舉著望遠鏡，步伐緩慢、身形偷偷摸摸、弓腰駝背，這么“猥瑣”是為了盡量不打擾鳥。

觀鳥人跟拍鳥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攝影者想盡辦法離近，觀鳥者想盡辦法在遠處觀察。即便這樣，我還是會被發現。比如我正守株待兔觀察風吹草動，負責放哨的黑翅長腳鷸會在天上兜一圈，突然大叫著向我俯沖下來，跟誰扔過來的飛鏢似的。我眼前一黑，它飛過去了，掉頭再來一次。這鳥真不嫌累，我已經退到公路上了，它還追。大概懶得飛了，一邊邁著大長腿向我走來，一邊鳴叫。我前面有條溝，平時輕松一跳就能過去，結果那天也輕松一跳，直接掉溝里了。我腦子一蒙，年輕時看武打片的印象還在，下意識雙臂撐住土坡一躍，沒跳上去。基本是打溝里爬出來的，但站起來的勁兒用得有點兒猛，踉蹌兩步沒站住，直接摔倒在公路上。而此時，我意識清醒，一只手高高舉起望遠鏡！褲子整個撕開，腿上的皮也破了。幸虧那天是開車去的，附近也沒人。只有那只黑翅長腳鷸得意地看著這個露褲衩的女人失魂落魄地拉開車門。回家查資料，才知道那段時間是這種鳥的育雛期。為母則剛——理解了。

最近小區出不去，我就每天拿著望遠鏡在小區里溜達。即使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鳥兒，都會定格在一個不尋常的時刻——當我們望向窗外時，那只偶然飛過的鳥兒，就是新世界打開的大門。我從家里看到過落在對面陽臺的紅隼。猛禽特有的威武，給了我一天的喜悅。

為了觀鳥，我衣柜里的衣服基本都變成土色或綠色的隱身草，加上風吹日曬，我兒子管我叫“大地母親”，我想，那他就是“大地之子”了。因為從來不穿明艷的衣服，又經常出現在鳥喜歡待的地方，連遷徙的候鳥都拿我當樹了。蚊子咬，忍著，因為一對紅喉歌鴝正在我的面前吃毛毛蟲。它們眼神兒真好，把蟲子打草葉上揪下來在土里甩，幾下蟲子身上的毛全蹭掉了，黑身體似乎還挺美味，吃完一條再來一條。倆鳥吃起來沒夠，我看得津津有味。腦門上、胳膊上蚊子咬的包都滿了。再一低頭，兩條毛毛蟲正沿著我的褲子往上爬，還有一條在我赤裸的胳膊上蠕動。我觀察了一下，毛毛蟲不像謠傳那樣蜇人啊，我基本感覺不到它在爬，看來它還會輕功。我一口，把它吹下去了，給鳥留著！

樹底下觀鳥，還讓我經常身上掛著“吊死鬼兒”回家了。那綠色的小蟲子近距離看也挺可愛。我忽然發現，我不害怕蟲子也不覺得它們惡心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與自然更親近了一步。

候鳥有春遷和秋遷，也就是一年兩個時候你都能在家門口跟它們相遇。有人會說自己小區只有麻雀。其實只要小區綠化環境還可以都會成為遷徙候鳥的落腳點，你需要的是一個望遠鏡，仔細觀察就能看到它們。它們停留的時間很短，有時候只有幾天，再見又要等一年。

九月我在小區里看到過十幾種候鳥，比如形成鳥浪的一群紅脅繡眼鳥、不停翹屁股的紅喉姬鹟、看上去一身蛇皮的蟻、形如閃電的紅脅藍尾鴝、不怕人的紅喉歌鴝、守在人工池塘邊上的普通翠鳥、無法分辨的各種柳鶯等。

只要你注意觀察，就會發現再普通不過的鳥兒也有可愛之處。公園湖里常見的綠頭鴨，是我們現在食用的家鴨的祖先，飛行時能見到它們明亮而色彩豐富的寶藍色翼鏡。就連常見的麻雀，仔細觀察，它們在逃跑時會采取垂直向上的飛行方式。

觀鳥真正需要的，是觀察事物的習慣和觀察的欲望，不是具體的觀鳥技巧。觀鳥吧，保證你會遇到不期而遇的驚喜。

選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