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 翻譯視角下《甄嬛傳》文化負載詞翻譯策略

【摘要】 作為中國大陸登陸Netflix的首部電視劇，美版《甄嬛傳》將原版七十六集連續劇濃縮為六集電視電影。原版在國內備受歡迎，卻在海外遇冷，剪輯壓縮是美版《甄嬛傳》的硬傷，此外，文化負載詞翻譯不當也是遇冷原因之一。文章從“異化”翻譯策略的角度，探究美版《甄嬛傳》中文化負載詞的翻譯，分析劇中文化負載詞翻譯問題并提出相應解決策略。

【關鍵詞】文化負載詞；異化；美版《甄嬛傳》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6-008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6.028

一、背景

在中外文明相互交融、互學互鑒的時代背景下，中國傳統文化的翻譯與輸出日益不容忽視。以《甄嬛傳》為例，在國內大受追捧的原版《甄嬛傳》經過翻譯出口后卻頻頻遇冷，在美市場遠低于預期。《甄嬛傳》中包含眾多反映中國文化的文化負載詞，翻譯不當令目標觀眾不知所云。文化負載詞也稱詞義空缺，即原語詞匯所承載的文化信息在譯語中沒有對應語。廖七一（2000： 232）指出，“文化負載詞（culture-loaded words）是指標志某種文化中特有的詞、詞組和習語。這些詞匯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逐漸積累的、有別于其他民族、獨特的活動方式”[1]。

二、文化翻譯與“異化”

翻譯涉及兩種不同語言中的兩種不同文化之間轉換，很自然地產生了一個語言與文化之間的問題。對于文化差異的翻譯，一般可以分為“異化”和“歸化”。前者主張譯文應以源語或原文作者為歸宿，后者則認為譯文應以目的語或譯文讀者為歸宿。孫致禮表示，“21世紀的中國文學翻譯，將進一步趨向異化譯法，而這異化譯法的核心，就是盡量傳譯原文的‘異質因素”[2]。

三、美版《甄嬛傳》中文化負載詞的英譯

（一）后妃封號類文化負載詞

《甄嬛傳》里涉及大量皇帝妃嬪頭銜等在西方文化中很難找到與之精準匹配的表達，后妃稱呼頭銜類文化負載詞的翻譯不僅需要對中國文化有深入的了解，還需要對西方語言文化有深刻的研究。

《禮記》將后妃制度與外廷的官僚機構相比擬，說“天子立六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聽天下之外治，以明章天下之男教”[3]。清代后妃制度是康熙以后逐步完善的，將后妃分為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常在、答應、官女子（可以侍寢的宮女）九個等級。本文對美版《甄嬛傳》對稱呼頭銜類文化負載詞的翻譯處理進行列舉、整理如下：

“后”原指君主，夏啟便被稱作“夏啟后”，后來引申為“君主的正妻”。英文中有對應的“empress”表示皇帝／統治者的妻子。鑒于《甄嬛傳》宮斗劇性質以及上文所述對稱呼頭銜類文化負載詞背后所呈現的君主專制制度，美版“甄嬛傳”除了“皇后”的翻譯外，其他對后妃稱呼頭銜的翻譯應該體現等級高低關系，以便西方觀眾理清人物關系。

首先，用“consort”來表示“妃”不大合適，“consort”指“在位君主的配偶”，而君主的配偶是指正妻，這與《甄嬛傳》的人物關系是有沖突的；其次，“嬪”的翻譯也需要稍加商榷。“嬪，服也。謂服事人者。”清朝后妃從“嬪”（第5級）開始增加了“服侍”的含義，“貴人”（第6級）一詞似乎地位高貴，在不同朝代其地位差別很大：貴人始置于東漢光武帝時，地位僅次于皇后；晉代，位于九嬪之上。這里用“Noble Lady”表示“貴人”不大合適，一是后世朝代貴人地位較低，清置于嬪位之下；二是在保留爵士制度的英國，“lady”一詞用于女貴族或爵士妻子名前，表示“夫人／小姐”。最后，“常在”“答應”和“官女子”用“attendant”表示不大合理，“attendant”更側重于“侍從”之義（類似于“宮女”的含義），缺少作為君主“妾室”的意義。以“官女子”為例，即便在后妃中等級最低，“官女子”介于宮女與嬪妃，不僅要干活還要準備伺候皇上。因此，用“attendant”只能表示“侍從”而無法涵蓋“伺候皇上”這層含義。

綜上所述，上述后妃封號等級除“皇后”外都屬于“妻子之外另娶的女人”，即“妾（concubine）”，所以譯文可借鑒美版《甄嬛傳》對“常在”和“答應”的譯法，將上述中文稱呼頭銜運用“異化”的翻譯策略改為“音譯+第n級concubine”。一來凸顯后宮等級制度，二來更為西方觀眾所接受。“concubine”一詞在文化外宣中的接受度和認可度較高，前有首部在戛納獲獎的華語電影《楊貴妃》（The Magnificent Concubine），后有榮獲法國戛納國際電影節金棕櫚大獎的《霸王別姬》（Farewell to My Concubine）。Britannica（大英百科全書）官網將“楊貴妃”介紹為“…notorious beauty and concubine of the great Tang emperor Xuanzong”。故翻譯改動建議如下：

（二） 宮殿名稱類文化負載詞

和其他名字一樣，建筑名稱不僅是一種符號，也是一種文化，建筑名稱的確定是建筑精神文化功能得以發揮的重要組成部分[4]。

美版《甄嬛傳》中很多宮殿名彰顯中國文化精神及中國文化核心價值，如果采用“音譯+意譯”的方式翻譯，或許更能體現中國人的文化性格、生活態度和審美情操，更有利于文化的交流和傳播。

例：養心殿

譯文：Yangxin Hall

故宮博物院官方譯文：Hall of Mental Cultivation

（Yangxin dian）

建議修改譯文：Yangxin Hall（Hall of Mental Cultivation）

明代至清代初期，皇帝的寢宮是乾清宮。雍正帝在康熙皇帝死后為了守孝，沒有入住乾清宮而住在養心殿。養心殿原用作造辦處（制造皇家御用品），雍正后來專門用來召見群臣、處理政務及讀書學習。養心殿出自孟子的“養心莫善于寡欲”，即修養心性的最好辦法是減少欲望。如果音譯為Yangxin Hall，就無法體現其文化價值，造成文化信息缺失。故宮博物院官方譯文“Hall of Mental Cultivation（Yangxin dian）”則可體現“修身養性”的文化內涵，通過漢字這一表意文字可以明白文字背后的文化含義，而純中文拼音符號則不能。不過，故宮博物院官方譯文把屬于中國文化身份識別部分的拼音放在后面括號內，即放在了次要從屬地位，而括號內的內容一般容易被讀者忽略，不利于傳播中國文化[5]，“養心殿”或可采取以下翻譯策略：“專名譯音+通名譯意，并輔以全名譯意”。這樣不僅體現中國文化的主體地位，展現文化的獨特與自信，還便于讀者進一步了解建筑名稱蘊含的文化內容。

（三）刑罰類文化負載詞

例：那就賞夏常在一丈紅吧。（第一集28分49秒）

譯文：Then I will award Attendant Xia the Scarlet Red.

建議修改譯文：Then enjoy your bloody red torture， Xia Changzai（6th Class Concubine）！

作為古代一種刑罰，“一丈紅”指取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杖打女犯腰部以下位置，至筋骨皆斷為止，遠看鮮紅一片。美版《甄嬛傳》中的“Scarlet”有兩層意思：一指“鮮紅色的”；二指“罪孽深重的”。“罪孽深重”一意，亦見于《紅字》（The Scarlet Letter）中，紅色字母“A”代表清教制度的血腥懲罰。“scarlet woman”有“妓女，淫婦”之意，“We might have judged that such a childs mother must needs be a scarlet woman， and a worthy type of her of Babylon！” [6]貝林漢州長曾斷言珍珠的母親肯定是一個鮮紅色的女人，一個地道的巴比倫淫婦。而“red”除了有“紅色”“危險”之意，也是“scarlet”的同義詞，“red-light district”就表示“紅燈區，花街柳巷”。

結合劇情，夏常在因囂張跋扈激怒華妃而被賜“一丈紅”，事發時尚未被寵幸（結合敬事房太監原話可知第一個被寵幸的是沈眉莊），所以夏常在與“Scarlet”“Red”表“淫蕩”的詞聯系起來會誤導西方觀眾。不妨“向作者靠近”，將“一丈紅”翻譯為：Enjoy your bloody red torture。“賞你一丈紅”結構屬于“動詞+賓語+賓語補足語”，可翻譯為英文的“give sb. something”或“enjoy something”，“enjoy something”更符合此處語境和語氣。“bloody red torture”中“bloody red”避免單用“red”有“淫蕩”意義之嫌，直接點明“一丈紅”是一種“血淋淋的酷刑”。

（四）語言類文化負載詞

例：這個名字倒有趣，留牌子。（第一集11分48秒） （前文：包衣左夏威千金夏冬春，年十八。）

譯文：Her name is intriguing. She is selected.

建議修改譯文：Interesting name. Keep the name board.（Xia=Summer， Dong=Winter， Chun=Spring）

此處美版《甄嬛傳》臺詞只是翻譯名字有趣，至于有趣在哪里，如果西方觀眾不大認識漢字的話，是無法接收“夏冬春”這個名字的有趣及特殊之處。夏冬春被中國網友稱為“四季姐”，名字本身具有四季中的“春夏冬”三個季節，后被賞一丈紅，此刑與紅楓葉有關，代表秋，夏冬春由此得名“四季姐”“四季姑娘”。翻譯這個名字時，要想傳達“夏冬春”一詞的趣味性，應在音譯名字后再加上（Xia=Summer， Dong=Winter， Chun=Spring），對“夏、冬、春”三個漢字進行解釋，這樣一來既可以保留原文中的異域性，保留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讀者也能理解雍正皇帝所言“這個名字倒有趣”背后的含義。

（五）古詩類文化負載詞

不能簡單將異化等同于直譯，因為異化的概念已超越直譯的語言層面，上升到了文化、詩學和政治的層次，從詩學的角度看，涉及負載于語言形式之中的文學性問題。

例：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第六集46分30秒）

譯文：Yearning for life long in years. We share the same moonlight even a thousand miles apart.

建議修改譯文：Let me wish that woman

Will live long as she can！

Though a thousand miles apart，

well share the fair moon light.

結合劇情，果郡王猜到皇上要取他性命，借甄嬛的手除掉自己，所以偷偷換了毒酒自己飲下，可見“但愿人長久”并非指的是“希望兩人都壽命長久（Yearning for life long in years. We….），而是指所愛之人甄嬛可以長久。所以將“千里共嬋娟”譯為“Let me wish that woman Will live long as she can！”[7]，一來可以凸顯果郡王舍身保全所愛之人的深情；二來在達意的基礎上做到了“音”美，“woman”和“can”押韻，而且在詞形上相差無幾，三美俱全。[8]

此外，經查詢此詩創作背景，得出“千里共嬋娟”的“千里”并非真的是“一千里”。公元1074年，蘇軾差知密州（今山東諸城），其弟蘇轍當時在齊州（今山東濟南），而諸城與濟南相距約270公里，“千里共嬋娟”許淵沖先生處理為“Though miles apart”。而劇中果郡王所戍守的“雁鳴關”（今山西忻州市代縣）距離皇宮（北京）接近“千里”（相距約450公里），所以可直譯為“a thousand miles”。“千里”一詞的翻譯也可模糊處理為“Over large leagues of distance”，不過鑒于詩歌“音美”的考慮，“apart”與“light”壓“t”尾韻，更為合適。修改后譯文既具詩歌的“三美”，又符合地理事實。

四、結束語

以上通過列舉美版《甄嬛傳》翻譯，文化負載詞舉例涵括后妃封號類、宮殿名稱類、刑罰類、語言類、古詩類五類。筆者分析了這五大類文化負載詞出現誤譯的原因，結合“異化”翻譯策略及文化背景提出翻譯修改建議。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中國文化作品引經據典，翻譯文化負載詞時應以“異化”翻譯策略為主，保留源語言文化特色，理解詞語蘊含的文化意義，切忌望文生義，同時要考慮中西方語言、文化及思維的差異，促進中國文化對外輸出。

參考文獻：

[1]廖七一．當代西方翻譯理論探索[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232．

[2]孫致禮．中國的文學翻譯：從歸化趨向異化[J]．中國翻譯，2002，（1）：1．

[3]毛佩琦.中國后妃制度述論[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0，（6）：2．

[4]金煥玲．建筑命名的倫理分析[J]．管理觀察雜志，2015，（10）：1-3．

[5]楊珊.北京故宮建筑名稱英譯研究[D].北京外國語大學，2017：11-12．

[6]霍桑.紅字[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8：117．

[7]許淵沖.中譯英韻探勝[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308．

[8]許淵沖.再談“意美、音美、形美”[J].外語學刊，1983，（4）：1．

作者簡介：

朱潔，女，江西宜春人，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