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環境滿意度對適育群體生育意愿的影響

蔣寶尚

摘? ?要：利用202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的截面數據，分析中國“適育”群體的工作環境滿意度對其生育意愿的影響。研究顯示，從機會成本的角度，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高會降低生育意愿。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作用機制：一方面，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高，會對生育意愿產生消極影響，這種消極影響在低收入組身上更加明顯，但是一旦真實獲得了更高的經濟收入，還是會傾向于選擇撫育下一代；另一方面，隨著年齡的增大，適育群體回歸家庭，工作環境滿意度提升對撫育意愿的“擠出效應”會逐漸降低。

關鍵詞：工作環境滿意度；生育意愿；機會成本

中圖分類號：F249.2?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3）07-0128-04

生育率低下是我國現階段的人口特征，開始帶來人口老齡化等人口結構問題，給國家的消費和儲蓄、勞動生產率、產業結構、國民收入分配、社會保障等方面帶來挑戰，并引起了政府的重視。探究適育群體的生育意愿，可以進一步找出影響生育行為的因素。

從機會成本角度，適齡孕育者在工作與生育之間進行選擇時，在投入相同的時間、精力等成本的情況下，適齡孕育者會根據工作帶來的效用，與生兒育女的效用進行選擇。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高，會使工作效益提高，則在職場上付出更多的時間與精力，對于生育選擇具有“擠出效應”。生育的機會成本對生育意愿和生育行為的重要性已被廣泛認可，袁益（2021）通過隨機森林算法發現，生育機會成本上升1單位，女性生育二孩和多孩意愿分別下降1.6%和1.5%，實際生育數量下降1.1%。因此，結合成本、效用理論，有理由相信在工作環境滿意度提高時，“理性經濟人”更加傾向于在工作上的投入。

目前，在已有關于工作和生育意愿的文獻中，關于工作環境滿意度對于生育意愿影響研究已有部分內容的涉及，但是存在著一定不足。首先，目前沒有整體性視角的對于工作環境的研究，所涉及的工作環境的研究通常是工作壓力層面的內容，既沒有工作環境其他方面的研究，工作環境總體層面的研究也不多；其次，由于數據與分析方法的原因，工作壓力與生育意愿的關系研究結論有一定的分歧。為了彌補這些不足，基于相關文獻，本文從機會成本的角度初步分析了工作環境滿意度對于生育意愿可能的影響機制，并對部分機制進行了實證檢驗。

一、數據樣本與變量

本文的數據來自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簡稱CFPS），文章選擇2020年的數據進行研究。

第一，關注成人（18歲及以上個體）工作環境滿意度對其生育意愿的影響。被解釋變量為受訪者的生育意愿，根據問卷中設計的問題“未來兩年內是否會要孩子？”，當受訪者回答“是”時，賦值為1，反之為0。

第二，解釋變量為受訪者的工作環境滿意度情況。根據問卷中設計的問題“對這份工作的工作環境有多滿意”，將被調查者的回答作為5個等級定序變量加以處理，即分別對應非常不滿意、不太滿意、一般、比較滿意和非常滿意，賦值1—5。

第三，控制了可能影響受訪者生育意愿的其他因素（常保瑞，2021；張孝棟，2021）。主要包括：人口統計學特征，如年齡、身體健康狀況、受教育水平、收入水平、政治身份、社會地位等。詳細指標見下頁表1。

第四，考慮到受訪者居住地的社會、經濟、文化對其生育意愿可能也有影響，我們也控制了省份變量，相關數據來自《統計年鑒》。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衡量，地區教育水平用大學數量和中學數量衡量，地區醫療水平用當地醫療衛生機構數量代替。

二、實證分析

（一）統計描述

本文表1為人們的工作環境滿意度與其生育意愿的描述性統計。居民的生育意愿平均值為0.12，生育意愿較低，而工作環境滿意度平均值為3.65，水平較高。就人口統計學特征而言，平均年齡超過37歲，可以看出居民多屬于壯年，屬于“適育”人群；自評身體健康狀況一般及以上占比較高，居民的健康狀況總體處于較好水平；受教育水平的均值在3—4之間，即初中至高中之間；全體居民對收入水平的打分均值是2.85，因此受訪居民收入水平處于中等水平；僅有接近2%的人屬于黨員；居民對社會信任和社會地位打分均超過2，大多數居民認為社會環境良好；就家庭特征而言，家庭16歲以下子女數量均值為1.67。

（二）回歸分析

1.基準回歸結果。本文的研究目的是分析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影響，考慮到樣本的被解釋變量為二值離散變量，我們采用二值離散變量回歸的Probit模型。本文的回歸方程如下：

Pr（Yij）=φ（a+βXij+γControlsij+δj+εij）（1）

其中，Yij為位于省份j的居民i的生育意愿，Xij為位于省份j的居民i對工作環境的滿意程度，Controlsij為其他控制變量，δj表示省份固定效應，εij為隨機誤差項。

本文首先研究了人們的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影響。表2匯報了相應的回歸結果。回歸結果顯示，對工作環境的滿意度越強，居民的生育意愿越低，這一實證結果與已有文獻基本一致，即對工作環境越滿意，生育的機會成本越高，原因是對生育后的女性來說，她們會預測其在工作模式選擇、工作表現和效率以及雇主的歧視等層面付出生育代價（王俊，2021；張孝棟，2021）。對男性來說，可能職業上帶來的成功，會導致其減少在家庭子女上的付出。此外，本文用Logit模型進行重新檢驗，見表2所示。結果顯示，換一種模型估計方法，解釋變量仍然顯著，這也證明了模型的穩健性。

2.機制分析。根據工作的一般性特征，本文從工作環境改善對勞動者的意義方面分析工作環境滿意度影響生育意愿的機制。一方面，工作環境的改善會讓勞動者為工作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另一方面，勞動者會在更好的工作環境中獲得更多的經濟收入，更好的職業前景。

其一，機會成本是生育率的“隱含”殺手。中國已成為一個低生育率的國家。關于低生育率的原因，學術界普遍認為是育齡人群的生育意愿降低。根據2017年全國生育狀況抽樣調查，我國育齡婦女平均理想子女數為1.96個，個人打算生育的子女數平均為1.75個，生育意愿低于更替水平已是不爭的事實。一般認為生育意愿低的直接原因是生育成本高，即所謂“養不起”。生育成本包括兩部分：一是直接成本，例如孩子的教育費用和長大后結婚成家需要父母負擔的費用；二是間接成本，主要是父母為生養孩子中斷就業或放棄更好的職業發展機會造成的損失。本文構建的工作環境滿意度—生育意愿的模型，驗證了成本論的間接成本邏輯推理。

我們根據問卷問題“每月稅后工資（元/月）”構建絕對收入變量，將居民分為高收入組、低收入組，然后進行分組回歸，表2回歸結果顯示，低收入組居民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升，會讓他們放棄生育念想，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放棄優越的工作選擇生育的機會成本更大。而高收入組在統計上沒有顯著性結果。因此，工作環境改進帶來的預計收入增加的效應，在低收入組居民身上體現得更加明顯。換言之，他們會因為工作環境的改善，而暫緩生育計劃。

其二，年齡、工作收入在工作環境滿意度和生育意愿之間起負向調節作用。生育意愿的高低受到個體、家庭、社會等諸多因素的影響，而個體因素中的年齡對其生育意愿影響很大。已有研究表明，個體若在最佳生育年齡生育，母體所承受的生理風險較小（劉佳，2018）。育齡個體通常能感知到在各個年齡階段自己身體所需承受生育風險的大小，進而調整其生育意愿。

考慮工作環境滿意度后，年齡與生育的關系呈現出有趣的趨勢。表3估計結果顯示，加入年齡與工作環境滿意度的相關變量的交互項后，環境滿意度項的符號并沒有發生改變，仍表現為工作環境滿意度越高，生育意愿越低。工作環境滿意度和年齡的交叉項對生育的影響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這證明了隨著年齡的增大，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影響變小，適齡夫妻回歸家庭，從而提高生育意愿。調節變量年齡的系數顯著為負，這表明整體而言，年齡的增加削弱了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負向影響，且在年齡較低時，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消極作用比較明顯，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加，工作環境滿意度的負向作用逐漸降低。總之，隨著年齡的增大，即使工作環境得到改善，適育群體也會選擇回家生娃“傳宗接代”。

而進一步分析工作收入的調節作用，表3第（2）列表明，工作收入和年齡具有同樣的作用機制，即工作收入的增加會提高生育的積極性，從而降低了工作環境滿意度提升對生育意愿的“擠出”。結合前文，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升，代表居民會預計獲得更多的收入、晉升機會，但一旦真實有更多的收入，會增強適育群體的生意意愿。

本文在表3第（３）列中同時納入工作環境滿意度與年齡、工作環境滿意度與工作收入的交叉項，以探究年齡、工作收入的綜合作用。結果顯示：一方面，年齡仍然是影響生育意愿的重要因素，但在抵消（調節）工作環境滿意度的負面影響方面，沒有工作收入的作用顯著；另一方面，表3第（3）列中，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影響不顯著，工作收入與生育意愿成正相關，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相應的工作環境滿意度和工作收入的交叉項對于生育意愿的影響，也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工作環境滿意度可能通過增加工作收入的幅度得到提高，從而增加愿意生育的概率。值得一提的是，工作環境滿意度與年齡的交互項，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可能是因為表3第（３）列中考慮了綜合影響，有多重共線性的干擾，即兩者之間存在信息解釋重復的問題。

三、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利用202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實證分析了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影響，為評估生育意愿的經濟社會效應提供了微觀層面的重要依據。

本文發現，適育群體工作環境滿意度與生育意愿的關系因測度維度的不同而有所差異。綜合來看，從機會成本的角度，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高會降低生育意愿。深入考察工作環境滿意度與生育意愿的內在機制后發現：一方面，工作環境滿意度的提高，代表自己有更好的職業未來，會進一步增強自己在職場的付出，減少家庭付出，從而對生育意愿產生消極影響。但如果真實獲得了更高收入，會對沖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消極作用；另一方面，隨著年齡的增大，適育群體回歸家庭，工作環境滿意度提升對撫育意愿的“擠出效應”會逐漸降低。

本文結論不僅從機會成本的視角分析了工作環境滿意度對生育意愿的主觀效應，而且為進一步全面提高生育意愿以及政策制定提供了有力支撐。本文的政策含義在于，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與少子化程度日益加深，勞動力年齡人口占比逐年降低，政府在著力推動提升勞動社會工作環境、提升職場福利待遇的同時，應充分考慮構建多維職場再就業制度，給予適齡家庭一定生育補貼，降低其選擇生育的機會成本，促進生育率的提升。同時要注意引導媒體宣傳正向生育價值，引導個人正視撫育成本與壓力，促進家庭和諧，引導網絡輿論風氣和導向，抑制關于高昂生育成本的過度夸大炒作，讓人們在共享發展成果上有更多獲得感、幸福感，讓良好家庭生活更好地造福人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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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Using cross-sectional data from the 2020 China Family Tracking Survey （CFPS）， analyze the impact of work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among the “childbearing” population in China on their fertility intention. Research shows tha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pportunity cost， the improvement of job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will reduce fertility intention. On this basis， further analyze the mechanism of the effect of work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on fertility intention： on the one hand， the improvement of work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will have a negative impact on fertility intention， which is more obvious in low-income groups. However， once higher economic income is truly obtained， they still tend to choose to care for the next generation; on the other hand， as age increases， the suitable childcare group returns to their families， and the “crowding out effect” of increased work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on childcare willingness will gradually decrease.

Key words： work environment satisfaction; fertility intention; opportunity cost

[責任編輯? ?文?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