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風景(組詩）

林建勛

那影

陰影無可觸及。我留意著

枝頭的鳥。聞其聲而不見其形

遵從自然框架，本體逐漸

虛淡，其形也隨之變幻

一只杯子冒著熱氣。神性的光柱

不斷向上，消弭于虛無

桌面水已蒸干，漬

還朝向原來的方向

我被按在墻上的影子

隨著我轉身，沿某種節(jié)律蠕動

像蚯蚓盤曲蜿蜒。見其形而

不聞其聲。積蓄所有力氣

也無法改變什么

于是拿起筆，開始寫下文字

卻不必知道為什么寫

那崖

削皮，切土豆成片

把圓變成陡坡

刀鋒呈柱狀后移

切到凹處的芽點

——切到手。血液

滑向案板，發(fā)出清脆的水聲

一邊，妻子已把油燒熱

鏟子在鍋里上下翻飛——

直到吃飯時，面對盤中的片狀物

我的心猶有余悸

為那些早夭的芽苞

為那滴血，從懸崖

縱身而下的無措和疼痛

那夜

夜晚不可回避地來臨

月亮是紅圓的。缺少照耀的

事物，會自動發(fā)光

一個人在林間快速行走

干癟的沙沙聲，來自本體

與灰燼的摩擦

視野一片血紅：梳妝臺與鏡子

你愛過和恨過的

生著與死去的。雷同

而非巧合。樹木、古屋、熔爐

深入黑暗的深處

各自的表情脫落，沙沙的唇語

鎢絲于內部撕裂

那宴

萬物均有

向光之心。長短不一的影子

證實自己存在

在塵世，猶如行走田園

萬物都有植入的特性

種因思果，以維系

循環(huán)的鎖鏈

熟透后就會被擺上貨架

就像我們緊守自己的方寸

以色與香極致的信諾

兌現(xiàn)初心。大地的餐桌

流水的宴席，頻頻相撞的杯盞

誰能說得清一飲而盡的

是酒還是你——

直至殘羹言罷，賓主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