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入荒漠內心的河（組詩）

塔里木河研究

形成副特提斯海時

塔里木盆地還未出生

還要迂回2000多萬年

塔里木河才有所向披靡的力

眾生的祖先

和帕米爾、阿賴谷特提斯海

共同謀生、飛翔、成長

他們不用語言

目送

星漢燦爛的海

夕陽般從東向西撤離

塔里木河

也許真的行走了260萬年

也許真的是黃河的始祖

和你的南北擺動、遷徙無定相比

人類的智慧、自私和精神

不值一提

包括孔子臨岸

赫拉克利特踏足涉水

和諺語中只能存在三十年的河

還有周人曲水流觴

塔里木河

一路滿溢流淌

充滿尊嚴自由

孤獨的旋風

卷著吐火羅人離開阿凡那羨沃

他們剔出河流的骨頭

做成彩陶

文明化作陶盆中的魚

躍出水面

泄露最早附生你的人類

河流會一直向前

繞行無人之地

拖拽著明天的晨光

撞擊山峰、大地、草芥

他們所見是天藍和宇宙

文明薄過水浸的桑皮紙

刺入荒漠內心的河

塔里木的河

陽剛又離群索居

我藏在人們打卡它的細枝末節

立于幻滅瞬移的濁浪急流

河流的方向

和我再也無法挽回的

抽離成焚毀漸盡的烈霞

卻又在左岸旋起沙塵羅網

留鳥們漫無目的、松散為生

只有少數驟飛過沙浪的回響

俯瞰河流——這人類馴良的掌紋

命運與時間同步

終點交接時

水面會陷入痙攣

如生靈誕生

攪起的一粒塵埃

我們永遠無法理解

這刺入荒漠內心的河

懷揣無數時代與眾生心事攸關的神秘河

保持著泛濫的可能性

為所有力量容忍，并改造

人們修筑堤壩豢養湖泊

而洪水與泛濫應是一條河

秩序和自由的核心

而一滴水的生命怎么逝去

才能撞上圣賢的目光

人們藏起態度，埋入人海

塔里木河的潛入塔克拉瑪干沙漠

沙隱秘地沉淀，默默抬高河床

給塔里木河擺動千鈞之臂

潛行

我認識塔里木河時

它和我的孤單

不遜于一群母羊

低頭咩叫著擠進沙海

我還年輕，毫無世故

一無用處，卻自恃腹懷未來利器

河流被方向支配

被人類支解

切成棱角分明的湖和規整的渠

僥幸的余水星辰般潛入白晝

浮起整個塔克拉瑪干沙漠的眾生

今天我和羊群依舊

被塵世的箭鏃和水草驅行

讓生活和彩云改變河流

等它走完所有的手續

便寂滅在沉睡的海子

昨夜，盛夏的冰雪滴水

俘虜天山巨石

我們的作為和上季的草葉

作高沙

飛揚而過橋梁和綠洲

劉二偉，1981年生于河南太康，現居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一師阿拉爾市。有作品發表于《西部》《綠洲》《江南詩》《兵團文藝》等，著有詩集《固執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