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人·渡己

張燕峰

越來越喜歡“渡”這個字。《說文解字》這樣解釋：渡，濟也，從水度聲，徒故切。“渡”的本義是橫過水面，也就是從水的此岸到彼岸。比如，渡江、渡河與泅渡，等等，都用“渡”的本義。對大多數人而言，不擅游泳，無法獨立完成渡河的工作，因此，產生了一種特殊的職業——擺渡。在浩瀚寬闊的水面上，擺渡人駕著小舟，風里浪里，劃槳搖櫓，劈波斬浪，穿梭往來，朝迎日出，暮送夕陽，把旅客送到想要抵達的地方。擺渡的工作雖然平凡，卻受人尊敬，因為他們所做的，恰恰是一種有利于他人的事情。

擺渡所渡的是人的身體，另外一種，卻要擺渡人的靈魂。

當一個人思想上遇到過不去的坎兒時，就需要有人為之開解，去除疑云，破解迷霧，撥云見日，打開心結，看到希望的曙光。當得到別人的啟迪和鼓舞，即使暫時無法擺脫眼前的困境，無力走出命運陰冷潮濕的幽谷，但內心深處已滋生出無限的希冀和勇氣。人，一旦打開囚禁心靈的牢籠，就能坦然接受命運賜予的苦難，咬牙堅持，默默積蓄力量，總有一天，能夠沖破種種束縛，重新獲得內心的安寧與快樂。

俗話說：渡人如同渡己，渡己如同渡人。當看到飽受苦楚折磨的人，重新站在陽光下，重新感受陽光的煦暖和明媚，重新擁有發自內心的真誠溫暖的笑容時，自己的內心又將是一種怎樣的歡欣和幸福。每個人都不是一座獨立的孤島，都與他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渡人”的同時，何嘗不是在“渡己”，也就是對自我靈魂做著救贖。顯然，在為別人破壁填坑的時候，無疑等于行善積德，為自己贏得真切的福報。

要渡人，盡己所能幫助別人擺脫困境，更要懂得渡己，做自己的擺渡人。當自己身處逆境，深陷命運的沼澤之地，切不可喪失生活的信心，任由悲觀絕望的毒蛇咬噬心靈，而要時時鼓勵自己挺直胸膛，笑對人生風雨。在漆黑的暗夜里，要一遍遍對自己說：陰郁的日子里須要鎮靜，一切都是暫時的，烏云遮不住太陽，說不定明天就會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也許這只不過是命運的一場惡作劇。要篤信，當自己經受住了厄運考驗，命運將會露出溫情脈脈的容顏，給予更扎實、更豐厚的饋贈。

渡，是一個痛苦的充滿艱辛的過程，也是一段風光旖旎的旅途。從此岸到彼岸，可以欣賞沿途各種風景，也會經歷各種有趣好玩的事情，還會見識各種人的真實面目。所有的經歷都是財富，所有的苦難終將化為提升自己的臺階。當整理好行裝，收拾好心情時，眼中有光，面帶微笑，將所有的美好珍存于心，將所有不堪的過往，交付于歲月浩蕩的長風，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旅程，其實，每個人已穩穩地走上自強不息的道路。

渡，無論渡人還是渡己，都是修行。當人們歷盡劫波或幫他人渡過激流險灘時，人生總會走向圓滿，內心總會趨于圓潤，幸福的清泉將在心田，汩汩流淌。

【選自《中國人的浪漫：2022中國雜文精選》】

插圖 ／ 向往幸福 ／ 佚 名